151秋后算帐
何循一路想着自己如今是何费而隐他爹了,便眉开眼笑地向家去,没成想,在大街上竟然遇到何征。
何循上前问道:「大哥哪里去?」
何征笑道:「我是奉了你岳父的命去清点税银,你这是去哪里?」
何循望了眼何征身后的一行人,笑道:「我回家看费而隐去。」
何征微微蹙眉,暗道这费而隐是哪个,忽地想到何家新添了一个小东西,於是笑道:「好名字,只是听着怎么像是姓费的?不如就叫费隐吧。」说着,就抱着手臂含笑不语。
何循原本是要敷衍何征两句就赶紧回家,此时听何征有意将费隐两字读成「废人」的腔调,便拉下脸来说道:「大哥忒不厚道,我儿子才落地,还热乎呢,你就给起这么个名字。」
何征笑嘻嘻地说道:「是你起的,不干我的事,况且你侄女都叫‘吓哥’了,你儿子也跑不了。」
何循一听,便知何征秋后算帐来了,忙笑道:「大哥到底想怎么着吧,霞歌的名字都叫开了,再说这也是祖父定下来的,怪不到檀云头上。」说着,心里想着读「宜室宜家」的时候那孩子不出来,读「君子之道」的时候那孩子才出来,可不这君子之道跟他们两口子大有缘分,若不叫费而隐这名字实在是可惜了。
何征笑道:「你儿子的大名留着我来取,不然以后我就喊我侄子费费或者小隐儿。」因要恐吓何循,便有意颤着声捏着嗓子肉麻兮兮地将「小人儿」唤了两遍。
何循瞧见何征身后的随从已经无奈地将脸扭开,又隐约瞧见几个路人向这边看来,心想他这大哥怎就不知丢人为何物,想着总归这是曾孙,何老尚书不会由着何征胡闹,便含糊地说道:「大哥是大伯,由着大伯来起名字最好不过了。只是大哥还需叫祖父、父亲答应了。」
何征捏着下巴说道:「你放心,我定会叫祖父、父亲答应。」说着,有意阴笑两声,就领着人去了。
何循见何征走了,忙一路往家赶,虽说也觉得费而隐这名字不好叫的亲昵,但心里就倔着不肯改。回家之后,也不去前头见过何夫人,便想自己房里赶。到了门前,就听里头隐约传来声音,立在门边听了一句,待进去之后,就瞧见依旧是前头送观音的那婆子。
那婆子喊着姑爷跟何循问了好,随后便笑道:「夫人说那观音就送给姑娘了,夫人叫姑娘好好做月子,再劝劝老爷保重身子。」
何循笑道:「岳母怎改口了?」待要再说一句酸话,想着到底是柳檀云的母亲,就住了口,只在心里想着难不成柳孟炎教训了吕氏?
柳檀云有气无力地说道:「母亲改口,还不是因为她有事相求。」
那婆子是听吕氏的话过来的,这会子瞧见柳檀云两口子都不乐意提起吕氏,便又道了一声恭喜,随后便告退了。
何循待那婆子走了,诧异道:「岳母如今万事如意,年年过冬穿的都是新狐裘,怎地她还有事求你?」
柳檀云虽略有些疲惫,但听着何循没事就拿了狐裘来说事,忍不住一笑,随后说道:「还不是为了清风的事,母亲这会子就盘算上叫谁来做她儿媳妇了。」
何循忙问:「她瞧上哪个了?」
柳檀云说道:「就是早先常来你家的岑姑娘的妹子,据说母亲昨晚上等婆子回话之后,才想起来不能在这会子得罪我。」说着,哧了一声,心想吕氏还当真以为她是想得罪就得罪,想讨好就讨好的人,想着,就对何循说道:「过两日你去我家的时候,你见着母亲,就背着人告诉母亲父亲在外头有红颜知己了。」
何循失笑道:「岳父自来不好女色,年纪又大了,如今做了尚书后,就越发洁身自好了,便连我父亲也不信他会在外头有什么红颜知己,岳母听了这话会信?」说着,转念又想起吕氏要过一晚上才能醒过神来不能在这会子得罪柳檀云,想来一跟她说柳孟炎在外头有红颜知己,她心里就会只顾着吃醋,再不管旁的了,想来,就笑道:「你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也罢,叫岳母忙一些也好。」
柳檀云待何循说完,躺在床上先是笑,随后脸上就没了笑意,听着何循有些哑的嗓子,便将自己的手伸出来。
何循忙握着柳檀云的手,笑道:「你见过费而隐没有?」
柳檀云笑道:「我才醒,那婆子就来了。费而隐是谁?」
何循笑道:「我儿子,我叫人抱来给你看?」
柳檀云微微摇头,随后又催促道:「赶紧叫人抱来给我。」说着话,心里就有些忐忑,似是怕自己不知哪会子又没了,徒留下个小孩儿不知要跟着谁过日子。
何循忙出声叫人去抱,随后笑道:「我想好了,这孩子就叫费而隐。等会子我就催着祖父给孩子起大名去,免得大哥又来捣乱。」说着,见柳檀云不解,便将路上跟何征说的话跟柳檀云说了一遍。
柳檀云试探地问道:「非得叫费而隐吗?我叫着的时候就觉得我嫁了个姓费的。」
何循在柳檀云手背上掐了一把,笑道:「别胡闹,君子之道费而隐,叫了这个名字,谁不知道咱们儿子是君子。」
「那不如就叫了君子吧,君子坦荡荡,咱们直截了当地叫君子,这才够坦荡。」
何循听柳檀云说这反话,嘟嚷道:「怎地你们一个两个都不喜欢费而隐这名字?」才说着,就见耿妈妈抱着一个小人进来,忙伸手要去接。
耿妈妈避开何循的手,笑道:「少爷不会抱,这孩子身子骨还软,少爷等几日再抱。」
何循搓着手,也不敢莽撞地去尝试,瞧见这孩子白日里看着比晚上要好看一些,颇有些郑重地说道:「这孩子像我。」说着,就围着耿妈妈看儿子,一时将床上的柳檀云给忘了。
柳檀云清了清嗓子,耿妈妈将孩子抱过去,随后笑道:「这孩子随着小的在耳房里住着,少夫人要看也便宜。」
柳檀云笑道:「就由着妈妈吧。」
耿妈妈又笑道:「这孙少爷落地,大家伙都高兴着,忙着给他整治尿布小衣裳,一时忘了给少爷收拾屋子了,不如少爷就在这屋子榻上面歇着?」
何循只顾着看儿子,心不在焉地答应一声。
柳檀云见耿妈妈满意地出去了,会心一笑,伸手小心地摸了摸身边儿子的小脸,开口道:「我的费而隐……」话出了口,因觉怪异,就改口道:「我的小费费……」瞧着那小儿平静地睡着,心里暖暖的,嘴里却喊不下去,无奈地看着何循,「当真不能改名字了?」
何循说道:「这名字那里不好了?你瞧我的。」说着,嘴里喊着何费而隐,便伸手试探地去摸孩子额头上的绒毛。
柳檀云打着哈欠说道:「那就随你吧。总归如今我有两个男人了,一个姓何,一个叫费而隐。」说着,伸手揽着孩子,便闭了眼睛。
何循听柳檀云拿了这话来挤兑他给孩子改名字,微微撇了嘴,想起何征每常抱着霞歌四处晃荡,又见柳檀云疲惫地发出细微的鼾声,便一边伸手逗孩子的水嫩的小嘴,一边喃喃地说道:「你母亲是不明白,你父亲我就喜欢叫你费而隐。等到人家说你名字怪异的时候,你父亲我就能将你生下来时你父亲我刚好读到君子之道的事说给旁人听。要知道生你的是你母亲,哑了嗓子的人可是你父亲啊。」说着,又瞧了眼柳檀云,因无人看见,便老气横秋地叹口气,随即又细细地去打量孩子。
只这么看着孩子,竟也看了将近一个时辰。
待过了一个时辰,耿妈妈抱了费而隐去喂奶,何循便赶着去请何老尚书给费而隐起大名。
待到了何老尚书那边,何循便瞧见何老尚书、何老夫人两人坐在廊下看怪怪在那边胡言乱语。
何循笑道:「祖父这样悠闲,可是给您曾孙子起好名字了?」
何老尚书不说话,何老夫人笑道:「一早你大哥就给起好名字了,就等着孩子满月时候再说。」
何循心里一跳,心想何征竟是早算计上他儿子了,於是笑嘻嘻地问道:「不知是什么名字?」
何老尚书慢吞吞地说道:「是个好名字,何葩,奇葩的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