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少夫人娘家兄弟见何征提起何三少夫人怨气尤盛,又听何老尚书话里的意思是不肯叫何三少夫人给他们老两口披麻戴孝,满心的愤慨全没了,忙道:「我们家还不知这事?该叫小妹回来伺候老夫人才是。」
何征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道:「如今闹这么大,祖父还能将人都休了不成?不过是她们闹得不像话,又操心祖母的身子,於是一时没克制住脾气。据我说,如今谁顶着祖父的怒气上门去,谁就要被打出来,还得罪了祖父。倒不如都回去,等着祖父的火气消了,自有去请她们妯娌的时候。」
那大房里的老大媳妇娘家人听何征这般说,就觉有道理的很,他们家姑奶奶又不似何三少夫人那样是「罪魁祸首」,此番不过是被牵连进来的罢了,与其如今迎风而上被何家人不待见,不如冲些日子,等着何家上门来「赔礼道歉」,於是跟何征寒暄两句,便主动走了。
何三少夫人兄弟见结伴而来的人走了,待要细问何三少夫人犯得事有多大,就听何征说:「祖母身边的丫头已经送官了,那丫头跟三嫂子来往甚密,祖父说三嫂子少不得是那个教唆丫头毒害祖母的人呢。」说着,不肯跟何三少夫人娘家人多说,便又走了。
何三少夫人兄弟心里惴惴的,虽觉何三少夫人不会那般狠毒,但又怕她当真鬼迷心窍搅合进这事里,於是顾不得再追何征,便往家里头赶。
何征骑着马一路走着,不时地回头看一眼自己身后,见自己身后跟着五六个随从,并无他人,便又纳闷地转过头来,走了几步,猛地一回头,就看见何慕藏头露尾地尾随过来,於是骂道:「这贼眉鼠眼的架势是跟你哪个叔叔学的?」
何慕讪笑着驱马过来,笑道:「父亲,我随着你一起出门。」
何征点了点头,见何慕脸上还白白的,就笑道:「你这小子当真没出息,人家说一说,你就吓成这样。」
何慕忙道:「父亲是没听穆嬷嬷亲口说……」说着,也说不下去,只蔫头耷脑地嘟嚷道:「谁知道婶子才说自己是大家闺秀,一眨眼就叫穆嬷嬷说这话吓唬人。父亲,你说生孩子当真……」
何征斥道:「你想叫你爹在大街上跟你说一说女人是如何生孩子的?」
何慕脸上红了一下,虽听不到身后随从的嗤笑声,但也明白那几个该又憋着笑了,见何征今日正经的很,没心思跟自己玩笑,待要走,又知何征正在气头上,若是自己走了,不定又被他骂成什么样。
何征眯着眼看了眼天,晴日的天晴和无比,但空荡荡,一片云彩也没有,叫人心里也不痛快的很,「我头回子听你婶子说咱们家齐头庄稼的时候,只觉得她十分狂妄。」
何慕接着说道:「如今服气了?」
何征呸了一声,说道:「如今不是觉得了,你婶子她就是十分狂妄。你爹我就不信这会子咱们处置不好这事。」
何慕笑道:「父亲是庄稼地里穗头最大的一个,定能处置好这事。」
何征听了何慕这话,怒极反笑,挥手拿了鞭子对着何慕对了对,笑道:「你这小子,倒是会捧人。只是那唐家假第一美人也是大家闺秀,不知她这大家闺秀对后院里的伎俩了解多少,可知道那冰的用处不?」
何慕听何征提到冰,不由地头皮发麻,不敢多说话,就默默地跟在何征身后,瞧见何征绕了一圈子去了宫门那边,便一言不发地等着,随后里头出来个小太监领路,却是将他们父子引到太子宫里。
到了那边,何征便去跟太子商议对策,何慕被丢在一旁,听何征跟太子说话,仿佛是何征叫太子劝着太后「不经意」地告诉田贵妃要将唐第一美人许给骆五爷。
何征说道:「这回骆家老夫人在我们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无非是因为她看出田贵妃要拉拢田家,於是想着先下手为强,自己个先跟田家成了亲家,如此,木已成舟,田贵妃若要再跟田家好,便也只能连带着跟骆老夫人好。这事被田贵妃看破,於是骆老夫人急着要将功补过,就教唆人在我们家兴风作浪。」
太子闻言,忙道:「倘若你猜错了呢?」
何征说道:「如今祖父尚在,祖父岂是糊涂的人,会为了几句命里带煞的话就跟柳家生分?便是祖母当真有个万一,祖父也会力挽狂澜,为了整个何家维持跟柳家的关系。可见,如今实在不是个挑拨柳家何家的好时机,骆老夫人叫人潜藏在我们家十几年,怎会没有耐心多等几年,可见,这会子定是御膳房的事被陛下查出苗头,田贵妃又因唐家姑娘的事跟骆老夫人生了嫌隙,如今田贵妃是急着要将所有的事推到骆老夫人身上呢。今时今刻不过是因田贵妃、骆老夫人这么些年来牵扯太多,田贵妃一时犹豫踌躇拿不定主意,一旦得知唐家要跟骆老夫人的孙子联姻,田贵妃以为骆老夫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定会着急将骆老夫人推出来当替死鬼。」
太子犹豫道:「骆老夫人毕竟是骆家人,倘若骆家牵扯进来……」
何征说道:「是以太子要告诉骆家一声,这就是太子对骆家施恩呢,骆家日后必会感激太子高抬贵手,叫他们一家免得被骆老夫人牵累了。再则,太子甘心眼睁睁看着田贵妃寻了替死鬼出来,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她高高兴兴地等着八皇子封王?虽说要以静制动,但也要因势利导。」
太子点了点头,心里想着不过是给骆家捎句话而已,随即问道:「大皇孙在你家可好?」
何征笑道:「好得很,大皇孙聪明的很,祖父说大皇孙不愧是皇家嫡长孙。」
太子听何征重重地点了嫡长两字,不由地眯着眼看向何征,笑道:「老尚书当真这样说?」
何征说道:「那还有假,祖父说,太子当初就跟大皇孙一样呢。都是一样的皇家嫡长子。」
太子虽不是多疑之人,但也从何征这话里听到了话外之意,笑道:「大舅子的意思是——我跟父皇一样,心里都该倚重嫡长?」
何征点头道:「正是,若实在没法子就罢了。但祖父说,如今皇孙都小,说什么立贤都是笑话;皇子都大了,虽不能跟太子齐肩,但也算是个个都身有所长。如此,不管是皇孙还是皇子,都只能立长,不然是非就多了。且太子也知道潜移默化的道理,倘若太子心中都不看重大皇孙,陛下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之中未必不会想着其他皇子的好处,倘若陛下动了其他念头,太子焉能怪了陛下?说句犯忌讳的话,陛下不过是跟太子有样学样罢了。」
太子听了这话,不由地失笑,对何征说道:「我当这话只有循小郎才会跟我说呢,多少年了,你可不曾对我说过这样犯忌讳的话。你如今不怕我疑心你私心太重了?」
何征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臣心里只为太子担忧,若是太子不好,臣的私心再重,也没处实现。」
太子收敛了笑意,心里也不认为下头的弟弟中无一能比得过他,叹息道:「大皇孙他……也罢,本朝难得出了我这么个嫡长子做太子,也该叫父皇清楚,立贤只会惹出三王之乱,不如立长。」
何征忙说着是,见并无其他话说,便领着何慕退了出来。
一路到了宫外,回头望着高高的宫墙,何征叹息道:「多少人巴望着能像咱们这样想进太子宫就进呢,既然如今能进来,就只能尽心尽力了。」
何慕冲疑地问道:「父亲,倘若……」被何征瞪了一眼,不敢接着再说,只在心里想着倘若大皇孙不及其他皇孙好呢?
父子两人一路回家去,因怕在前门又撞见上门来讨要公道的亲家,便从后门进了家门。
回了家,何征、何慕便先去探望何老夫人,随后,何征将今日跟太子说的话跟何老尚书、何大老爷、何侍郎说了。
何老尚书听了这话,点头道:「我原想着这事该要叫骆家那老婆子以血还血的,如今我也懒得手上沾了血腥,就由着骆侯爷处置了吧。」说着,又有些呆呆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何老夫人。
何征答应着,又见何老尚书没有心思再过问这事,便领了何慕出来。
出来后,何慕开口道:「我怎么瞧着祖父怎跟落单的雄鸟一样。」
何征啐道:「你这辈子哪里见过落单的雄鸟?你能辨出鸟的雄雌?」说完,忽地想起一事,又勾着何慕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道:「你也大了,春心也萌动了,你母亲坐月子呢,你父亲我又忙着。不如请了穆嬷嬷教导你生孩子的事,你看如何?」
何慕闻言,想起穆嬷嬷口中那酷刑,胃里的酸水不禁再次往上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