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在这时,何循来了柳家。
柳檀云听说他来了,忙去赏花楼外候着,待何循过来,闻到他身上微微的酒味,便笑道:「在哪里吃了酒?」
何循笑道:「自然是在骆家,你不知骆家那几只狐狸,当真是难缠的很。拿了那书信,也不肯给句准话,最后我便拿了睿郡王府跟江南莫家说事,果然,一听这个,骆家的几只狐狸就老实了,只说听凭太子吩咐。」
柳檀云笑道:「没得了好处,谁肯给你个准话?等着他们得了好处,也就上钩了,那时候,他们想跑也没处去。」说着,又道:「你先去跟祖父、何爷说话,我去给你煮了醒酒汤来。」
听到汤这个字,何循扑哧一声笑了,见柳思明等着引他进去跟柳老太爷、何老尚书说话,便对柳檀云道:「等会子我将家里的好戏说给你听。」说着,就退了两步向里头去,挥了挥手,才转了身子,跟着柳思明进去。
柳檀云心里想着这好戏定是何役抑或者何征两口子的笑话,便去厨房里煮醒酒汤。
待煮好了汤,叫人送到里间,便在外头抱着手炉守着,不时地望一眼外头的雪,想着瑞雪兆丰年,明年该是个丰年了。
过了小半个时辰,何循从屋子里出来,说道:「你方才怎不进去?」
柳檀云笑道:「进去了替你歌功颂德么?我知道你去了,定然马到功成。」
何循笑道:「那可不,但看安阳王府、敏郡王府知道他们四面楚歌了,会怎么行事。今晚上太晚了,路上雪大,柳爷叫我留下,明日再回家。」
柳檀云说道:「我叫人收拾了被褥给你。」说着,想起何循早先说要将家里的好戏说给她听,便向外头去。
何循跟上,到了外头,踩着地上的雪,低声道:「你不知,五哥好心替五嫂子讨公道,回头又叫五嫂子打了一巴掌在脸上。五哥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气不过,便闹着要休妻,又被父亲打了一通。后头,大哥跟五哥说五嫂子是喜欢五哥才打他的,不然平白无故,谁乐意去打个闲人?没得抻得手疼。」说着,就幸灾乐祸个没完。
柳檀云笑道:「打是亲骂是爱,大哥这话有道理的很。只是大嫂子那般贤良,怎叫大哥参透了这么个道理?」
何循笑道:「说起大嫂子,这又是一出好戏。大嫂子叫坠儿做了汤给大哥,后头自己就躲得远远地。没成想,大哥喝了汤,就说头晕头疼。后头请了大夫过来,那大夫不知收了大哥多少银子,只说大哥虚不受补。多少日子了,大哥又没去旁人那边,母亲又知道大嫂子叫人做了那汤给大哥喝,於是就明里暗里说了些大哥大嫂年纪不小了,不该如此不知节制的话。」
柳檀云清了清嗓子,虽何循不点明那是什么汤,但想着何大少夫人贤良地回避了,就该不是好东西,便说道:「你就胡说,这些话如何叫你知道?」
「三嫂子说的,那边母亲才训完大嫂子,叫她别总缠着大哥胡闹,这边三嫂子偷听了,就学给我们。」
柳檀云点头道:「看来你们家这三嫂子当真是叫人不得不防呢。」
何循说道:「那可不是,我跟你说这个也是叫你防患於未然。大嫂子吃了哑巴亏,又没处伸冤,依我说,她定是要将大哥在外头胡闹的事悄悄说给母亲听。不然大侄子都那般大了,大嫂子平白顶着个掏坏了大哥身子的罪名,面子上实在过不过。」
柳檀云笑道:「征大哥也忒胡闹了一些……」
何循向四处望了望,附到柳檀云耳边,说道:「也不算胡闹,坠儿那丫头一心要飞到枝头,在汤里不知放了多少鹿髓,大哥晚上撑不住,就拉着大嫂子……第二日大嫂子没起来伺候母亲,这事算是叫全家都知道了。」到底是少年人,说起自家哥哥嫂子的床第之事,不由地心动,鼻息间全是柳檀云身上的香气,一时想趁着凤奴几个不注意,亲柳檀云一下,於是就专注地盯着柳檀云的红唇看。
柳檀云愣住,因何循贴过来说话,热气扑到脸上,面上一烧,随即啐道:「征大哥当真促狭,这会子大嫂子便去跟伯母说些老相好旧相识的话,伯母也不信了。」说完,不由地又瞅了眼何循,暗道何循跟何征一样都是何老尚书带大的,不知何循是不是也跟何征一个德性,就爱叫娘子在家里出丑。
何循见柳檀云看他,忙道:「我拿了家里的笑话说给你听,你看我做什么?这会子,母亲忙着给大哥调养身子,也顾不得管我的事。还有大嫂子臊得慌,今儿个我出门的时候还赖在房里装病呢,三嫂子又撺掇大侄子去探望大嫂子,想叫大嫂子越发没脸。」说着,见此时两人已经离着赏花楼有些远了,身边跟着的也是十分相熟的小丫头,於是就偷偷地伸手去拉柳檀云的手。
柳檀云在何循手心里掐了一把,又觉何循将何家的事都说给她听,虽这些事有些不合时宜,但心里也熨帖的很,待要也说了柳家的笑话给何循听,忽地就见柳孟炎冷着脸站在前头,忙将手抽回来。
柳孟炎才回家,有心要问何循将事办得如何了,进了花园,就瞧见柳檀云跟何循两个有说有笑亲亲热热地腻在一处,不由地冷了脸,此时咳嗽一声,示意何循规矩一些,对柳檀云道:「为父有些话跟循小郎说,你且去歇着吧。」
早些时候不觉,如今当真应了做贼心虚的话,柳檀云这时莫名地有些害臊,於是便对循小郎道:「你且住在赏花楼后后的院子里,我叫人去给你收拾被褥。」说着,便领着人走了。
待柳檀云走后,柳孟炎瞥了眼何循的手,有意要先问旁的,却实在忍不住,就呵斥道:「大庭广众的,又有小丫头看着。」说完,见何循笑嘻嘻的,便又燃起怒火,「也不知避嫌,小时就罢了,难不成如今入朝为官了,也这般不知廉耻?」
何循心知这会子若不叫柳孟炎说个痛快,指不定他又要在衙门里如何为难他,便不吭声,由着柳孟炎说。
就如一拳打到棉花上,柳孟炎虽没听到何循出声,但也知这小子定会我行我素,暗道这事嚷嚷开,也显得他们教女无方,於是憋着不再说这事,又问:「这两日都做了什么?」
何循与柳孟炎边走边说道:「岳父放心,这事小婿都办妥了。太子、骆侯爷那边只等好处来了,他们自然会缠住安阳王府、敏郡王府。」
柳孟炎点了头,叹息道:「如此看来,过年前是不能有个决断了。」
何循说道:「岳父放心,定然会在安阳老王爷大寿前有个决断。因红叶跟逸王的亲事,早先安阳王府一系的子弟就前去敲打骆侯爷,又跟骆侯府套近乎。骆侯爷虽左右逢源,却不喜任人摆布。这会子瞧出安阳王府不安好心,乃是替其他王爷拉拢他,自然要生了戒备之心。况且,既然能拿到江南织造一职,其他肥缺也是唾手可得的事,骆家心细,但也胆大,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时机。」
柳孟炎闻言,便点了点头,说道:「听你的话,倒似稳妥的很,也罢,就由着你处置吧。」说完,又看了眼何循,说道:「这可是关系到你岳父满门性命的事,不可鲁莽了。」
何循见柳孟炎面色有些凝重,便问:「岳父可是有什么事?」
柳孟炎点头道:「因敏郡王追得紧,我便将梅花篆拿了一份给他。敏郡王亲自来寻我,说要拿了他手上收集的我的罪证来换。我看了一遍,虽大多胡说——但也有几件是我曾做下的糊涂事。敏郡王那边扣着欧华庭不放,又悄悄地拜访朱太尉,可见他这人竟是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信不得的。」
何循暗道都是在官场里打滚的,哪里会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敏郡王一旦知道柳家藏着敏王谋反的罪证,就不会放过柳家。点头道:「很快敏郡王得知此事不光岳父一人知道,便不敢再这般了。」
柳孟炎松了口气,见何循言之凿凿,暗想有何家替他分忧,委实不用太过操心。忽地又想起方才所见之事,心想如今天色已晚,却不见何循急着回去,必是要留宿于柳家,后院又是柳檀云的天下,若是柳檀云一时糊涂,跟何循做出些什么……忽地瞧见何循果然向后头看去,就疑心何循跟柳檀云约好了要做什么不轨之事,立时开口道:「你且随着我去前头,我还有些话要问你,晚上,便与我一同歇在书房吧。」说着,便向前头去,走了两步,又叫何循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