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1 / 2)

90 红颜祸水

已经过了小雪时节,风夹带着细腻的雪珠落下,雪珠打在四季常绿的香草上,又发出沙沙的声音。

柳檀云将兜帽戴上,进了花园没多会,柳清风身上就落了白白的一层,瞧见何循立在水榭里,先喊着循哥哥跑过去。

因柳清风在,柳檀云就放慢了脚步,果然瞧见没一会子,何循就将柳清风打发去了柳老太爷、何老尚书那边。

柳檀云松了口气,早先打定主意要迷倒何循后,她又头回子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若是像骆丹枫的宠妾学,一来骆丹枫并未当真将她们放在心上,二来,不说自轻自贱,那些宠妾在她面前老实规矩的很,私底下的事她哪里会知道。除了骆丹枫的侍妾,她上辈子当真没瞧见谁比较能迷住男人,那些能迷住男人的人,上辈子她又不屑与之为伍。於是这会子连个榜样都没有,只能自己个慢慢琢磨。

早先她想着该做小伏低,可是不提跟何循撒娇撒痴,只说喊何循一声「哥哥」,脑子就忍不住浮现出何循光着屁股将她追到二门的事;也曾想过跟何循志同道合,但几次三番提到外头的事,她待要将自己上辈子所知说给何循听,又怕自己所知有限,误导了他;待要展示一番自己的才华,那才华能现拿出来的就是下厨房,若下了厨房,自然要沐浴更衣,如此一晃,好不容易见着一面,又说不上几句话。

如此一来,将近一年的功夫,也没瞧见有什么进展,反倒是何循次次见了她就干笑。因柳檀云本就是个掐尖的人,又觉要跟何循过一辈子,心里盘算着夫妻两个好,也能免去许多糟心事,因此就用了十二分的心。这十二分的心花费出去了,随她怎样绞尽脑汁地筹算,何循只咧着嘴干笑,又叫柳檀云心里憋闷的很,又不甘心承认自己比骆红叶还不如,於是越发花了心思在何循身上。

隔了十几步,柳檀云遥遥地瞅见何循又似早先那般咧嘴笑了起来,心里啐了一口,便含笑向他走去。

何循瞅见柳檀云披着一身雍容华贵的银狐裘款款走来,先引了她进水榭,随后替她拍去狐裘兜帽上化掉的雪珠子,见银白的狐裘将柳檀云的脸衬托的越发晶莹,两片红唇似是带着凉气一般越发诱人,忙撇过头去,低了头,又瞧见狐裘下露出一圈殷红刻金丝云锦撒花百褶裙,裙子上以珍珠做蕊金线做边,就笑道:「你这身打扮,从内到外只怕要花上几百两银子,我如今的俸禄怕是养不起你。」说到内字,就咽了口唾沫。

柳檀云伸手在何循脸上一掐,说道:「这是母亲最喜欢的银狐,我听闫姨娘说父亲从外头拿了来,就去母亲房里要的,你不知母亲为了这事跟父亲抱怨了多久。」因何循只提了这狐裘的价钱,并未说她穿着如何,柳檀云心里就有些怨气,暗道女为悦己者容,自己装扮了一番,就得了一句养不起。

何循捉了柳檀云的手,心想难怪吕氏喜欢,这狐裘穿上了可不跟小狐狸一般讨人喜欢么,笑道:「你怎没带暖炉?手上就这样凉。」说着,拿了她的两只手在手里搓了搓,又抱在一处暖着,不自觉地向水榭外头瞧了眼。

因柳老太爷如今常年住在花园里,就连小顾氏、吕氏也不敢来这花园。又因他跟柳檀云自幼相识,柳老太爷、何老尚书也不拦着他们相见,於是倒不怕人撞见。只是美中不足的是,柳檀云出门身后总跟着丫头媳妇四五个,何循每每瞧见那丫头们,就有些心虚。

柳檀云得意地笑道:「我故意不带的。」

何循哧了一声,见这会子柳檀云身边没人,就借着将柳檀云发丝上的雪珠拂去,手背在柳檀云脸上蹭过,摸到那微微发凉的肌肤就不乐意放手,头向着柳檀云微微探了一下,就瞧见凤奴领着媳妇拿了炭火进来,忙悻悻地收回手,转身将悬在水面上的窗子开了。

柳檀云因进了屋子里来,面上有些微微发热,就将狐裘的兜帽除下,又伸手整了整发髻。

何循回头,恰瞧见柳檀云头上斜扭着堕马髻,就跟前几日他叫人送过来的仕女图中女子一般,原想着柳檀云这人言行举止太过端正威严,不合做这轻逸散漫打扮,如今看来倒是他错了,此时柳檀云脸上的端严之气减去大半,又似海棠春睡一般,平增了几分慵懒闲适,比起其他小女儿,更有些罕见的潇洒之态。

何循看着凤奴拨炭火又将栗子放在炭火之中随后就跟媳妇们远远地坐在一旁等着吩咐,清了清嗓子,口中问道:「那只新来的鹦鹉怪怪可喜欢?」

柳檀云笑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虽是鸟,但新的哪里能一时半会就取代了旧的。」

何循笑道:「你说的是,只愿怪怪自己想开一些才好。」说着,坐到炭火边,瞅见火苗将柳檀云的脸上映出一层似桃花一样的绯红,於是又咧着嘴干笑两声,心说柳檀云这丫头怎就不能机灵一些,心里想着话,就对凤奴道:「天冷的很,你领着妈妈们拿了酒水过来暖和暖和身子。」

凤奴答应了一声,一旁小一便说道:「我去拿了酒水来。」说着,就出去了。

何循见四个媳妇里头只走了一个,暗道难怪驸马难当,凭那公主是如何国色天香,也扛不住驸马府里的规矩重。於是随口对柳檀云说道:「往日里只当岳父是仗着柳爷才官运亨通,如今到了岳父手下,就不得不佩服岳父的行事。」

柳檀云笑道:「你如今在父亲手上,想来父亲为表大公无私,要对你严苛一些,你且忍着些,总归父亲是对你好。」

何循笑道:「那可不是么。宫里太子妃姐姐又要生产了,只盼着万事顺利才好。」

柳檀云笑道:「我母亲年纪大了,还能顺顺当当生下清风,太子妃比母亲那会子还小上一些,定然不会有事。」

何循笑道:「这可不是么。」瞧见小一拿了酒水过来,忙又道:「有酒无菜也不好,你们去厨房里拿了鹿肉,咱们来烤着吃岂不好?」

小一笑道:「循少爷放心,奴婢方才早吩咐了刘嫂子,刘嫂子说一会子就送过来。」

何循咧着嘴干笑道:「还是你周到。」

柳檀云又瞧见了何循那笑,心里就更怒了一些,暗道这会子他们两个聚在一处竟是无趣到让他忍不住要东要西了。因觉自己这会子翻脸未免显得自己无理取闹,但连着被泼了冷水,又笑不出来,於是脸上淡淡地给何循斟酒。

何循忙伸手去接柳檀云手上的酒杯,有心趁机握了她的手,见媳妇送了鹿肉过来,就不敢多动。

酒菜齐了,何循又扯了几句,觉察到柳檀云淡淡的,便也住了口,两人相顾无言地吃吃喝喝,竟不如一旁小一还有几个媳妇兴致好。

没一会子,柳檀云想着自己这会子打扮的不合何循的意,便要走,何循忙道:「外头雪大了一些,等会子走吧。」

柳檀云笑道:「不碍的。」笑着,瞧了眼何循,心想就在这边坐着也没意思,难不成一直看何循咧着嘴笑?想着,就又裹着狐裘出去了。

何循忙跟上去,因小一等人要收拾,凤奴贪玩又不知去了哪里,此时倒是合了何循的意没人看着了,但瞧着这情形,他又不知怎地将柳檀云惹到了。心里想着该如何跟柳檀云开了口,就将脸扭向柳檀云那边。

两人默默无言地向前走,忽地听到柳清风喊了一声姐,柳檀云回头,恰对上何循的脸,眸光微微晃动,扭头便对柳清风笑了笑。

何循瞧见一片雪花从柳檀云修长的眼睫上飘落,生怕柳檀云恼了,便借着披风遮挡拉住柳檀云的手。

柳清风跑来道:「姐别走,快去看何爷钓上来的鱼。」

柳檀云笑道:「两位老爷子真有雅兴,这么个冷天就去钓鱼,你先去了,等我叫人炖了姜汤叫人送过去。」

柳清风答应着,又要拉何循去,何循自然不肯去,暗道没了凤奴几个,柳清风这小子又过来了,笑道:「你且去,我要看看这雪能下到几时,够不够堆了雪人出来。」

柳清风仰头问:「循哥哥会看天象?」

何循意有所指地说道:「除了某人的脸色不会看,旁的你循哥哥都会。」

柳清风也不刨根究底,转身又去找柳老太爷。

柳檀云眼皮子跳了跳,也不问那「某人」是谁。

何循瞧见一旁小一几个跟过来了,替柳檀云吩咐了话,见凤奴不知什么时候又来了,心想果然没有这个就有那个。

两人又向柳老太爷那边去,路上,凤奴忽地脚下一滑,竟是扭到脚了。

柳檀云忙对赶过来的小一等人说:「先将凤奴扶回去,等会子你们再来接我。」

小一等人答应着,便扶着凤奴回去了。

柳檀云看着凤奴等人走,一扭头,又见何循咧着嘴笑。

两人向柳老太爷那边走,柳檀云心想胡乱寻了话说,也比这样不尴不尬的好,於是开口问:「五哥可还好吗?」

何循说道:「五哥好的很。」说完,顿住,瞧了眼柳檀云,就问:「某人,你又因为什么生气了?」

柳檀云抿紧嘴,若说自己打扮了半日连声夸奖也没有,就显得自己矫情,但大方地说自己不在意,又不甘心,忽地瞧见何循有些贼眉鼠眼地四下张望,便问:「你看什么?」

何循嘘了一声,路过一处假山,便猛地一用力将柳檀云拉了进去。

柳檀云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面上一热,竟是被何循噙住樱唇。

柳檀云看了眼何循,伸手推了推,然后睁大眼睛看着何循,竟是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事。

山洞里暗得很,何循只看见柳檀云清亮的眸子,便抵着她额头说道:「某人,你又因为什么生气了?」

此时两人卡在山洞入口,何循不动,柳檀云也动不得,两人就贴着身子站着。

何循的呼吸扑到柳檀云脸上,柳檀云微微觉得窘迫不自在,说道:「我原穿了一身新衣裳给你看的,你单说一句养不起做什么?难不成你养不起,我进了你家门还如现在这般奢侈吗?」说着,闻到何循身上的气息,只觉得一直以来怕的事终究是发生了,虽说要迷住何循,但往日里想着发乎情止乎礼,就强忍住不往这事上想,也时刻注意着领了凤奴几个在身边,只当到了洞房的时候迫不得已才要跟何循有肌肤之亲,自欺欺人地以为现在只摸摸手就够了。

何循笑道:「我没敢多看你。」说完,对上柳檀云的眼睛,问道:「就为了这事生气?难不成你不知道我一个人住在书房里?每次见了你,回去后我总要失眠两日。」

柳檀云不是懵懂无知少女,自然知道何循这话里的意思,又觉察到他身上变化,便把身子往石壁上贴,此时何循身上熟悉的气息也变得陌生起来,因有些尴尬,就干笑道:「循小郎,你小的时候还尿在我床上呢。」小时候还尿床,这会子就开始说没有通房丫头了,笑完了,忽地明白何循每次干笑做什么,小心翼翼地想慢慢蹭到山洞外头去,又被何循揽住腰。

何循听到柳檀云这笨拙地要岔开话题,就道:「听说我还光屁股把你追到二门上呢。」说着,在柳檀云脸上亲了亲,将头扭到里头,看着外头些微光亮照到柳檀云脸上,见着柳檀云脸上的娇羞,就欣喜地说道:「你脸红了。」

柳檀云嗔道:「你放开我,我就不脸红了。」

何循忙道:「我一直抓你的手你都没动静,我还当你不喜欢我呢。」说完,又嘀咕道:「早先你房里我想去就去,你的床我爱睡就睡,如今见你一面都要看你身后丫头媳妇的脸色。偏你每次露面都打扮的国色天香,叫人想吃吃不到。」说着,微微屏住呼吸,待自己挤进里头,又赶紧将柳檀云拉了进去,然后从衣裳里拿出火折子,蜡烛,点了蜡烛立在山洞里地上。

柳檀云瞧见何循早有准备,便笑道:「难怪方才瞧见你贼眉鼠眼的。」

何循嘿嘿笑了两声,说道:「你过来,这会子没人看着,我正好痛痛快快地跟你说话,也不必留心什么话合不合宜。」说完,就将身上披风铺在地上,然后坐下。

柳檀云贴着石壁站着,笑道:「我站这就好,不然我就出去了。」

何循也不勉强,说道:「前儿个路上遇到骆丹枫,就随着他们一行五六个人去了鸳影楼。」说完,见柳檀云没有动静,就知道她并不知道鸳影楼是什么地方,「恰听到一人喊我,我瞧了,却不认得,半日听身边的□说是姓欧……」

「□?」柳檀云眉头一蹙,扭身就向外走。

何循忙起身拦着她,说道:「你听我将话说完。」说着,因搂着柳檀云,又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便弓起身子,说道:「你等我一会再说话。」说着,头抵在柳檀云身上,又不住地大口吸气。

柳檀云听见了,心里知道是何循身上的某处又起来了,暗道这么瞧着何循当真没碰过旁的女人,这会子连自制都不会,於是背过身去,心里想着若是当真做奶娘,该是劝着何循别亏待自己,就去寻了丫头纾解;这会子自己心里不乐意叫他去找了旁人,可见那做奶娘的想法可笑的很。

「你好了没有?」柳檀云问道,上辈子便是对着骆丹枫,也没见过这事,不过是放下帐子闭着眼睛往床上一躺就够了。这会子隔了十几年,看见一个男人因为这事难受——虽说这男人是她看着长大的,也少不得有些害臊。

何循说道:「别管它了,这东西难伺候的很,我忍了它几年了。」调戏完了柳檀云,就拉着柳檀云坐下,夹着腿说道:「原是跟骆丹枫两个要打听宫里何时叫红叶跟逸王完婚才跟着敏郡王进去的,若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我哪里会跟你说?若是那边日子定下来了,咱们这边也要赶着挑了日子,须知长幼有序,你大姐姐嫁了人,就轮到咱们了,然后是骆丹枫跟绯月,最后是红叶跟逸王。」

柳檀云唔了一声,心想皇家人哪里顾虑那么多,何循这是有意想叫他们早点完婚呢。早先对着柳孟炎的时候都坦然的很,这会子闻到何循身上的气息,难得地难为情起来,又问:「欧华庭怎来了京里?可也是为了考学?」

何循说道:「听个□说,欧华庭在京里足足有些年头了,原本是为了考学来着,后头不了了之了。我见他跟顾家家主在一处,就觉他们两个亲近的很,谁知道后头骆丹枫知道我认识欧华庭,便悄声跟我说欧华庭跟顾家家主有些苟且之事。」

柳檀云一愣,心想欧华庭竟堕落至此?因一时怔愣住,也就没留心何循手又放在了她腰上。

何循又说道:「是以我才要跟你说一声,顾家家风如此,倒也没什么,只欧华庭放着岳父不来找,就做了那事……顾家家主一向对岳父惟命是从,我跟他说了两句,他愣了半日,只说难怪欧华庭打听了一些岳父的事,听着话里的意思,竟是早忘了欧华庭就是早年养在你家里头的孩子。方才我跟岳父说了一声,岳父说他喊了顾家家主来问一问,到底是亲戚家的孩子,又养在柳家一些时日,传出去不好听。」

柳檀云心想也是,虽欧华庭早年要害了吕氏,但柳孟炎素来要面子,虽不会似上辈子那般替欧华庭打点门路,叫他做官,也会给一些银子送他回欧家,说道:「兴许是他好高骛远,不肯埋头苦干吧。」说完,又觉不对,若是这么着,欧华庭打听柳孟炎做什么,比如柳仲寒袭了爵,柳清风兼祧两房,这些外头人都知道,何必打听;若打听的细致一些,又不上门来认亲,定是有所图谋。

何循笑道:「可不是么,只听着欧华庭一口轻柔的吴侬软语,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我当真认不得他了。」

「吴侬软语?」柳檀云蹙了蹙眉,暗道欧家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竟将欧华庭送到江南去了。

何循靠在柳檀云身上点了头,然后说道:「你说这事我若想告诉你,可能当了凤奴她们的面说?」

柳檀云笑道:「难不成就只有这事,没有旁的要跟我说了?」

何循笑道:「自然还有旁的,」说着,见柳檀云伸手将他的手拿开,便又用力地揽过去,「府里人太多,祖父叫我们家搬出尚书府住,伯父不肯,最后商量着叫几个叔叔搬出去,如今尚书府里头就我们家还有大伯一家。敏郡王妃早产之后得了血崩之症,只怕拖不到明年了,如今敏太妃正给敏郡王寻续弦呢,听着骆丹枫的意思,你家大姐姐原也在敏太妃考量之中,后头听说你大姐姐面相寡淡,不是福相,就去了你大姐姐的名字。」

柳檀云说道:「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若进了敏郡王府,指不定柳素晨能比前头那位长寿多少,说着话,听到外头凤奴的呼声,便要出去。

何循吹熄了蜡烛,嬉笑道:「你这会子出去撞见了人反倒不好说,就再坐一会子。」

柳檀云站起来,说道:「我不坐了,原先我是事无不可对人言,如今跟你在一起倒有些……」说着,因凤奴的声音近了,不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