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意气用事
不论男女老少,众人都喜欢有故事的人,因小小少年顾昭只身一人冒着严寒从京里穿过毓水镇,走到柳家的庄子,於是乎,庄子里的老少便都好奇地去看他。
何役佩服顾昭是个「汉子」,便拉着何循去探望顾昭,顾昭忍着痛,跟何役讲述他这一路都遇到什么事,因何役好奇,便叫何役看了他包着纱布的脚。
何役跟顾昭年岁相当,又早觉何循年幼且很是「娘们唧唧」,便舍了何循,只跟顾昭说话,约了顾昭休养好了后,便在山里猎狼为民除害去。
小一等人也好奇顾昭的很,连带着柳檀云也一日里听人提起顾昭七八回。
听得多了,柳檀云也烦起来,不由地想这么小的人,怎就有那毅力从京里走到毓水镇?定是有所图谋,要来卧薪嚐胆呢。
因这般想着,柳檀云便不许小一等人再提,重又打起精神,问了那几家遭了雪灾的人家可安置好了,又叫人拣着多余的柴禾煤炭发给下头人家。
傍晚,天上又下起雪,直到二更这雪依旧没停下。
十二只鹦鹉全被提起了屋子里,因屋子里暖和且烛光通明,便在屋子里啊啊地叫个不停。
柳檀云早早地 躺着,趴在床上就着烛光看书,隔着一间屋子喊道:「怪怪,你再出声,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怪怪叫道:「拔舌头喽,有拔舌头看喽。」
柳檀云听怪怪聒噪的很,心想就该将它扔出去冻成冰块,才想着,忽地怪怪叫了声「循小郎」,随即小一也忙出去道:「循少爷,姑娘睡了。」
又听到几声小一、小二拦着循小郎的声音,须臾,何循跑到屋子里,忽地往床上一扑,压在柳檀云身上,说道:「叫哥哥。」
柳檀云挣扎了一下,叫道:「你让开。」
何循起身坐在床边手搭在柳檀云肩膀上,说道:「叫哥哥。」
柳檀云转身看着何循,心想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何循瞧着怎不像是比顾昭小两岁,倒像是小了一辈的,便笑道:「循小郎,可是何爷跟你胡说什么了?你别听他的。」
何循说道:「怎是胡说?我比你大,你还没叫过我哥哥呢。」
柳檀云笑道:「你叫我姐姐还成,我叫你哥哥,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你哪里有个哥哥样?我才不做你妹妹。」
何循道:「你不做我妹妹是想跟我老死不相往来?恩断义绝?」
柳檀云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你哪里学来的这话?这算什么老死不相往来,日后你出息了,还望您老人家多多提携我一把。」说着,就给何循做了个揖。
何循哧了一声,说道:「你不做我妹妹又要我提携你,你想气死我媳妇?」说完,就「哎——」了一声,仰身躺下,叹息道:「我就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柳檀云一怔,又看他小小年纪就长吁短叹,不由地就觉好笑,心想这个小人哪里知道什么儿女情长,问道:「你又从哪里学来的这话?」说着,接过小一递过来的衣裳披在身上。
何循因觉手冷,就将手伸进被子里暖着,说道:「是五哥说的,五哥才见了那顾昭一面,就说顾昭是英雄,能忍旁人所不能忍,才刚我过来的时候,他还要跟顾昭结拜呢。」
柳檀云脱口道:「你五哥说好听是 中人,说难听点就是个草包,忍旁人所不能忍的不光是英雄,也有奸雄枭雄呢。」
何循笑道:「可不是嘛,我跟五哥说了,五哥反倒说我娘们唧唧的,就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檀云笑道:「你五哥这正人君子日后就要吃了小人的暗算了。」说着,想起何役是怎么死的,到底觉得这事不是玩笑,便住了嘴,心想那顾昭奇怪的很,小小年纪就阴沉沉的,合该早早地送走才是。
何循躺下,枕在柳檀云的枕头上,接着说道:「快喊哥哥,今儿个不喊哥哥,我就不走了。」说着,当真去甩脚上的靴子。
柳檀云笑道:「你有个哥哥的样,我就喊你哥哥,怎么样?」
何循回头,问:「哥哥样是什么样?」
柳檀云笑道:「你是哥哥,我就是妹妹了,妹妹就该娇气一些,好吃好喝好穿好玩的供着,凡事不开口,万事不动手,有什么难听的话,你蘀我说了,有什么欠揍的人,你蘀我揍了。」
何循皱了眉头,瞧着柳檀云道:「你自己个不是很厉害吗?」
柳檀云笑道:「你不是要做哥哥吗?做哥哥就得那样,就比如下回子宝珠再对我不敬,不用我开口,小一也不用说话,你就先给她一巴掌,教训她一通。我这个妹妹呢,就只管娇兮兮地站着不动。」
何循歪着头笑道:「妹妹就万事不要管?」
柳檀云重重地点头,说道:「妹妹就是万事不管的,一个眼神过去,哥哥就得把欠揍的人全收拾了。」说完,瞧见何循自顾自地点头,就问:「你知道妹妹是做什么用的吗?」
何循窃笑道:「祖父说了是当媳妇用的。」
柳檀云惊愕地看着何循,心想何老尚书当真是什么都教给何循了,只是他这么小的年纪,也不知道能不能懂了何老尚书的意思。
见何循老实了,小一、小二忙给何循将靴子穿好,扶了他起来,给他披上毡衣戴上氊帽,又哄着他出去。
等着何循出去了,柳檀云便对小一等人道:「日后看紧一些,别叫他动不动就窜进来。」
小一笑道:「这会子是循少爷进来的急,没拦住。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
柳檀云点头,忽地又有人上门来,小一出去说话,没一会子,小一进来道:「伺候着顾少爷的小丫头说见顾少爷脚上疼的厉害,想蘀顾少爷跟姑娘求一些伤药。」
柳檀云道:「白日里没地找吗?旁人手上没有吗?就赶着这个时候来跟我要?」
小一道:「听说是顾少爷忍着不说,如今才睡下,梦里就疼的忍不住直哼哼,如今又发了高烧,昏厥过去了。」
柳檀云抿了嘴,心想这没多久那小丫头就对顾昭上心了,对小一道:「舀了药给他送去,跟那丫头说,这等事就回给三夫人、穆嬷嬷就是了,若日日有人舀了这小事跟我说,我就不用忙着别的了。」
小一笑道:「奴婢这就去说。」
柳檀云心想顾昭的母亲怎就舍得出家了,就叫顾昭一个人瞎折腾?便是苦肉计,这般一不留神,也是要去掉小命的。
第二日,雪停了,满眼里便都是雪白一片,早晨的太阳一照,晶莹的雪配上火红的旭日,煞是好看。
何循似是忘了昨日的事,又来叫柳檀云去踢球,对柳檀云道:「外头是庄稼地,地上盖着雪,也不怕踩到庄稼,也不怕摔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