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福泽绵长,定能逢凶化吉,遇难呈祥。」柳云秋恭敬寒暄。
「……」
幽晴听过之后,只是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便在青莲的搀扶下缓步离去了。
一辆马车缓缓驶出皇城,一路行去,众宫娥守卫纷纷加以避让,尽管已经换过便服,但侍卫总管的容貌不会变,威严不会变,能够让堂堂的侍卫总管换过便服亲自赶车的人,自然是尊贵至极的皇亲国戚了。
宽敞如一间小型房间的车厢内,步幽晴脸色苍白的依靠在软榻之上,双目有些失神的望着忽起忽落的深色窗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薄薄的唇线紧紧抿住,使得绝美的轮廓更显削瘦。
青莲是个年过三十的女人,骨骼出奇的粗大,壮硕孔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不容小觑的雄性魄力,也正是这样一个粗犷的女人,却有着一张刻满沧桑的面容和一双温柔若水的瞳眸,目光清澈,彷佛不知世间险恶般纯粹,一如西天佛祖座前金池中那株不染窍尘的莲。
青莲,是步幽晴为她取的名字,她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没有人知道,就连她自己也快不记得了。因为从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再也不属於自己,只属於眼前这个彷佛哈一口气便会彻底消失的苍白女子。
「不知道柳大人此番进宫为了何事,竟然在太子与小姐下棋之际前来打扰。」青莲的声音粗嘎中带点撕扯,显然是声带受过重创而留下的。
步幽晴的目光有些涣散,看上去有些失神,但口中却有条不紊的回答了青莲的问题:「半月前两淮的盐船遭劫八成,三日之后,盐价便开始下跌,柳云秋身为户部侍郎,是该进宫了。」
青莲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她见步幽晴才说了两句话,脸色却比先前还要来的苍白,心下不忍,於是说道:
「小姐,您要累了就睡会儿吧,我在热药,热好了叫你起来喝。」
「嗯。」步幽晴倦怠的点点头,许是真的累着了,本就无甚神采的双眸也缓缓闭上,闭上双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高耸入云的宫墙和湛蓝澄净的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旁传来了此起彼落的喧闹。
行驶的马车忽然一顿,停了下来,步幽晴微微张开双眼,像是没有聚焦般,雾蒙蒙的,怠惰中混着点阴沉。
「怎么了?」细弱的声音让她更觉虚弱。
青莲正蹲在一旁看着药锅,听见步幽晴问话,便转过身来,忠厚答道:「前面有迎亲队经过,张大人已经探去了。」
步幽晴无精打采的点点头,青莲见她渐渐转醒,便又开口问道:「小姐,药热好了,您现在喝吗?」
听到『喝药』这两个字眼,步幽晴几乎是本能的蹙起眉头,但一接触到青莲惇厚清澈的目光,到嘴的『不』字又给生生咽了回去,她不着痕迹的掩下不愿,无奈点头。
青莲将她的神情变化看在眼中,小心翼翼的从怀中拿出一块干净的素帕,从侧柜中的粹白小坛中夹出几块晶莹剔透的蜜饯,然后端上药碗向软榻上的步幽晴走去,谁知道,脚步刚转,一道黑影便猛然窜入车厢。
青莲警觉刚起,黑影便已掠至身前,来不及多想,青莲脚下虎风劲扫,横踢来人,谁知那人身手异常敏捷,狭小的空间内他竟一个侧转便轻易躲过,她却反被那人撞翻了手中药碗,眼看着滚烫的药朝步幽晴的软榻泼去,青莲不禁惊呼出声:
「小姐。」
只见那道黑影迅疾如电的向步幽晴的方向闪去,在她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便已被人扑倒在软榻之上。
车厢内陷入死寂,一双不安分的浅褐色瞳眸略带诧异的盯着眼前那张苍白到似乎都能看到血管的脸,墨色的刘海因冲撞散落脑后,露出较高的发线和光洁的额头,额头之下眉色疏淡,深不见底的双眸中写满了淡泊,那一瞬间,不知因何,他的心为之砰然一动,绝美的容颜他见过不少,但如此素雅淡然又深不可测的眸子却是第一次见到,有一种超脱三界,抛却世间所有情感般的倦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