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时间不够,她也没去处理鱼刺的事情,见陆持碰都不碰一下糖醋鱼。她想到今天下午他隐忍的样子,有些不忍心,就主动挑了一块放进他的碗里。
陆持挑挑眉,没说话。
两个孩子见状,迅速将碗里的东西三两口吞下去,然后捧着空碗眼巴巴地看着她,「娘亲,我吃鱼。」
初一倒是没有那么多细腻的心思,纳闷着:「这里还有呢,想吃你们就夹啊。」
「不一样。」元洲闷声说。
「都是鱼,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初一笑着。
沈棠倒是知道两个孩子是爲了什么,不禁脸上一红。
「那都是人,人和人还有不一样呢。」李大夫瞪了她一眼,对两个孩子倒是笑眯眯的,对沈棠说:「他们要是爱吃鱼,就夹给他们,就鱼背那一块肉多刺少,全给两个孩子。」
晚饭吃到很久才结束,初一主动包揽了厨房剩下来的活,让沈棠他们先去休息,还怕他们不认识,指给他们看,房间在什么地方。
房间不算小,虽然里面器具简陋,但是没有一丝灰尘,显然是被人经常打扫过。
沈棠看见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时,眼神顿了顿。她和陆持不仅不是夫妻,就是连相互喜欢都称不上,住在一个屋子里着实有些尴尬。她看了身旁的陆持一眼。陆持掩唇咳嗽了一声,「我去问问看,有没有其他的屋子,你和孩子便先在这里睡吧。」
他刚将轮椅调转方向,就看见初一就抱了一床薄棉被过来。
听了他们的话,初一只当得他们嫌弃这里简陋,也没有怀疑旁的,有些爲难地说:「我们这就三间屋子,床的话,唔,你们一家人睡是有些挤,但是是干净的,之前也没有人住过。你们先就凑合些吧。我给你们拿了床被子过来,山中夜里有些凉,你们晚上注意些,别冻着了。」
沈棠不是多事的人,没有再提要换房间的事情。
两个孩子都有些倦意,眯着眼睛靠在沈棠的身上,问着:「娘亲,什么时候才可以睡觉呀,我都有些困了。」
陆持转着得轮椅,往屋外滑去,「我到外面去待一会,你先带两个孩子睡吧。」
沈棠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已经看不见陆持的身影了。两个孩子也是累着了,躺到床上去没多一会就睡着,软软小小的一团趴在那里,呼吸起伏,像是上天专门赐给她的礼物。
她在孩子的脸颊上亲了一口,便蹑手蹑脚地走出去,看见陆持正好坐在屋外的走廊上。
今晚的月色正好,月亮毫不吝啬地在地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清辉。整座山都沉静下来,清风从远处飘过来,带着树叶的沙沙声,惊起蝉鸣声,将这月色衬托得格外温柔。
陆持清减了不少,月色之下透着几分疏离,像是困在自己孤城里的人,他走不出来的,别人也进不去,平静之下总是头透着几分孤寂。
沈棠在旁边的小凳上坐下,陆持听见动静,偏过头见到来人是她之后便问:「你怎么没去睡?」
「出来看看你在做些什么?」沈棠抬头去看天上的月亮,想着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两个人中间却很少有这样平静的时候。
夜晚似乎能够将人内心的情绪勾出来,然后无限放大,所以她说出所有的话,只能在后来解释爲脑子发懵,一时犯了傻。
她只能说自己是犯了傻,不然她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爲什么在后来对陆持说:「你也到屋子里来睡吧,山里面寒气重,别着凉了。」
陆持突然偏过头来看她。
他坐在阴暗里头,脸色郁沉,一贯上挑的眼尾此刻安静地垂下,里面蓄满了风暴。他沉声说:「沈棠,我若是你的话,就会带着孩子走得远远的,半分都不会回头。」
他诺诺张开唇,像是头困兽:「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你懂吗?」
沈棠不是泥人,也会有自己脾气,听了这话也忍不住有些火气,反声问着:「走得远远的之后,你又继续追上来,躲在不见光的地方看着我和孩子吗?」
陆持感觉自己的所有的骄傲被人狠狠踩在脚底下,仿佛他只是一条讨主子欢心的狗,摇头摆尾地祈求着别人的怜悯。他骄傲一生,将所有的事情都牢牢地掌控在自己手中,而这种摇尾乞怜的感觉对他来说甚至连死了都不如。
他宁愿当初直接战死,留给所有人一个强大自持的形象,而不是现在这样脆弱到不堪一击,任何人都有直接捏死他的可能。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就是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废人。
他狼狈地错开目光,正要转动轮椅离开的时候,手臂突然被一只细白的手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