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过是下官的一点点心意, 下官听说这黄鱼的味道最是鲜美, 特意让人呈上来让世子爷尝尝。」县令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持的表情,大着胆子说:「世子爷若是喜欢的话, 下官的家里的还有一小筐,不如明日就给你送过去?」
陆持没有说话,伸手将金条拿在手里颠了颠, 便知道这分量都是实打实的, 没有掺和一点水分。俗话说,三年清知县,万两雪花银。可着别说万两雪花银了, 怕是万两黄金都给昧了下来。
他原是对叶生的话有些怀疑,现在却是相信,将金条随意往桌上一扔,古朴的实木桌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在场的人都没了话, 将自己当成了一个陪衬,眼观鼻鼻观心,就等着看京中来的这位世子爷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陆持微微眯着眼睛, 里面透出来一股淩厉,「县令家産颇丰啊, 我竟也不知汾阳县令的俸禄如此丰厚,千万两黄金都是可以随意许人的。」
他说着像是玩笑话, 却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冷意。
县令额头上立即就渗出了一层的细汗,双腿忍不住发软,「下官内人家里稍有産业, 这些银钱还是能够拿出来的。世子爷放心,这都是过了明路的,都是体谅世子爷辛苦。」
陆持将桌子一拍,声音里都高了八度,「杨县令,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的贿赂本世子!」
他一句话就在县令的头上扣了一顶大帽子,刺史和三司的脸色皆是有些不好看。县令直接往地上一跪,哆哆嗦嗦了半天,才说:「世子爷,您真是冤枉下官了。若是说贿赂,必定是有所图谋,但这都是下官对您的一番心意,什么都不求。」
「当真什么都不求?」陆持用手指敲着桌子,一下一下都打在县令的心上。
今日这一出都是早先商量好,之所以让他打头阵,不过是因爲他的官位最爲低微罢了。可是再低微,命还是值钱的,县令想了想,立即摇了摇头,「定是没有的,还请世子爷放心的。」
司兵的眼睛都看直了,司工也是心疼这么一大笔银子,在中间打了个圆场,「别鹏兄也是过於冲动了些,到底是见识少了,当真官场都是要走门路,才莽莽撞撞闹了的这么一出。心是没有什么的坏心思,若是冒犯了世子爷,烦情世子爷原谅这次。」
他的话说得巧,将县令的所作所爲都说成是迫不得已,暗中捧高了陆持,也让陆持没有借口将这笔金子带走。
陆持笑着看了他一眼,「不是都说是对我的一番心意么,若是我不接受的话,岂不是喊了属下的心?」
就是司工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
他都没有见过这样心黑的,既想拿了钱,又要装作糊涂。
这里好歹也算他们自己的地盘,他就任由这个世子爷去查,就不信这位刚出茅庐的小子能够查出什么东西来。想着,他心里不屑地冷笑一声,爲了那几十根金子而耿耿於怀着。
「今日既然是替世子爷接风洗尘,官场上的事情便留到日后再说。」刺史淡声将话题带过,转头对陆持说:「小女擅长琵琶,听说世子爷过来,特意作了个谱子,世子爷可要听听?」
陆持还没有说话,就有小厮抬着一面巨大的屏风进来。
屏风将诺大的房间分出一个小空间来,有一名女子从侧门进入,缓步走到中间,然后坐定。她的身影投在屏风上,影影绰绰,有种朦胧的美感。她抱着琵琶,手指从弦上划过,一阵清脆的响声之后,美妙的琵琶声便从手中倾斜而出。
陆持看着屏风上的影子,忽然想到沈棠。在伯恩王府的这些年,沈棠也不是全然在照顾他,盛京中贵女所学的,她一样都没有落下。身边的人都知道沈棠擅长诗书,很少有人知道,沈棠真正擅长的是长琴。
俗说琴声能够反应一个人的心境,当真是没有错的。那日沈棠在抚琴,他刚好从院子里路过,琴声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绝望,绝望之后便是挣扎,如涅盘的凤凰最后浴火重生,回到一方天地中。
他缓步走进去,弹了一半的曲子戛然而止,小姑娘瞪着一双湿亮的眼睛,怯生生地看向他,眼神里写满了惊恐。
当时他怎么说来着?时间过於久远,他倒是有些记不得了。但是从那次过后,沈棠便再也没有弹过琴。
现下想来,心中倒是有些怅然,越发想念起家中的女人。她身子娇气,每每受不了几回便哑着声音说不要。现在她又有了身子,几乎没有停歇地在外面奔波了两个月左右,不知道一个人在府中怎么样。
念及此,他的心中染上了一股焦躁,想要立即回去,亲眼瞧瞧才算是放心。
刺史见他一直盯着屏风,以爲他是对自己的女儿有了兴趣,心中一喜,给旁边的人做了一个手势之后,便举着酒杯劝起世子爷的酒来。
「世子爷,来了汾阳,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去做的,只管吩咐了。来,下官敬你一杯。」
「世子爷,下官也敬您。」三司得了眼色,也举着杯子开始敬酒。
陆持只喝了一杯,便说要提前离场。司兵还想要劝,被陆持一个眼神扫过去,所有的话都吞了下去,端着酒杯自己一口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