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谋深算……
这个词令萧钧一怔,却也随之明白了她的烦恼在何处。
她这样一个姑娘,原本不想欠任何人东西,尤其对方还是她曾想杀的卫离,如今这情景,自然会觉得不痛快。
至於她说自己的父皇……
萧钧没有反驳,其实他心里也是不无愤怒。
他只得叹了口气,道,「他毕竟是帝王。」
无情,自负,与多疑,在他父皇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可无奈的就是,那是他的生父。
拂清也叹了口气,不错,人说古来帝王多薄情,果然一点没错的。
思及此,她又将目光投向萧钧,不知以后,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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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众人心间如何复杂,宣和帝的圣旨还是正式颁布了下来,封卫离爲骠骑大将军,幷御赐宅邸,良田家仆等等。
在众人一片诧异的眼光中,已经告别世人十余载的卫将军,脱下了僧衣,又重新立在了朝堂之上。
很快,御赐的将军府便已经准备好,卫离告别萧钧,带着阿冬搬了过去。
阿芸的牌位被摆进了祠堂供奉,阿冬也被记进了族谱,幷对外正式更了大名,叫卫俊安。
拂清也亲自去了一趟卫府。
当亲眼望见阿娘的牌位被供奉在卫府祠堂,望见被人尊称爲卫公子的弟弟,她心里总算得了丝安慰。
卫离因爲有了官职,公务繁忙,便给阿冬,哦不,现在该叫俊安才是,请了专门的文武师父,少年每日辛勤读书习武,愈发的像样。
拂清亲眼看过之后,总算放了心,只是正打算离开之时,忽然接到了卫府下人的禀报,「大小姐,府外有一位晏大人,想要见您。」
——她现如今的名号是卫离的继女,自然该被称作大小姐。
而当听见「晏大人」三个字,她也立时明白了来者何人。
晏姓本就少见,能来找她的还会有谁呢?
也罢,有些事,说清楚了也好,她应道,「把人请进来吧。」
卫离正好不在,拂清也没叫弟弟露面,自己在花厅里接待了晏楚。
此时她是卫府的大小姐,自然已经恢复了女儿家装扮。
而晏楚当然认得她,然而乍一见面,却明显一怔。
倒是她先微笑开口,问道,「晏大人今次因何事而来?」
晏大人……
这样的称呼,这样的神情,与从前晏府里乖顺懂事,又忍辱负重的明珠简直判若两人。
晏楚一顿,叹道,「明珠,时隔一年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成了卫将军的义女,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拂清却扯了扯唇角一笑,道,「发生了什么事,晏大人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不然,又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她太清楚晏楚了,如若不是利益相关,他会上赶着来寻自己吗?
可晏楚却紧凝着眉头,道,「你怎么变得如此生分?你难道忘了我是谁?」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拂清懒得再与他绕弯,遂冷笑了一声,径直道,「我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一个有胆做事,却无胆承认的人,在你眼中,什么事也比不得名声与前途重要,所以我对你,也是无足轻重的。」
「我自打出生,你从未承认过我,便是当你如日中天之时,也只敢对外宣告,只因我无父无母,在世上孤苦无依,你善心大发,将我领会京城,认作义女。瞧瞧,你自己都说我是无父无母,那我还敢对你妄想什么?」
话说到此,晏楚已经恍然,点头道,「所以你一直在恨我,那时在江南,也是有意在接近我?」
拂清又笑了一下,坦荡承认,「不错,我是有意的,我的目的就是跟你回到晏家,爲我娘报仇,把那些曾经伤害她的人,全都踩在脚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现在仇报完了,你与我之间,也已经两清了,请记住,那个所谓的孤女晏明珠已经不存在了,所以晏大人以后,还当我陌生人就好,就如同你当年对我视而不见一样。」
晏楚已经是连连摇头,「你……这个孩子,居然蒙骗我这么久,我当年也是迫不得已,可我对你娘和你,却是一片真心,后来也是真心想对你好,你怎么能记恨我这么久?我可是你的父亲啊!」
拂清仿佛听了天大的笑话,又是一阵笑,笑过之后,却摇头叹道,「真心?我不相信这个世上会有这样的真心,试问如若将你同我娘调换,是她将你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任你自己生下孩子,与孩子自生自灭四年之久,且最终眼看你受冤屈,却无胆爲你主持公道,还要将你同孩子一起发卖,你还能说出此话吗?」
话音落下,面前的中年男人终於一噎,哑口无言起来。
她却续道,「罢了,晏大人,今日索性就把你的心结全部解了吧。我娘当年带我逃离你们后,受尽世间凉薄,一度险些冻饿而死,索性有卫离出现,他救了我们,且与阿娘生情,他是真心待阿娘,阿娘也在他那里弥补了被你伤透的心,只是后来遇见恶人作祟,致使他们天人两隔。我上次回京,就是替阿娘报仇的,现如今恶人们都得了报应,旧事也就都了了,既然你从不曾承认我,我亦不打算再去高攀你,今日话说完,咱们就还当陌生人好了,往后,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生死由命,无需各自挂牵!」
语罢,便起身,叫人送客。
而晏楚却怔怔立在那里,犹如遭了雷劈。
这不可能!
他的芸娘,怎么会爱上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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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晏楚,拂清也幷没有在卫府住下。
她心间别扭,虽然现在的身份已经变成了卫将军继女,也脱离了所谓的「贱籍」,但她自认幷不属此。
所以思来想去,她还是留在了萧钧身边,女扮男装,继续做他的小侍卫。
不爲别的,最起码出入自由,且……
随时都能见他。
萧钧颇有些受宠若惊,春日的午后,悄悄抱着她要亲亲,她抿唇笑着,却奋力挡住他的唇,道,「你不要多想,我留在这里是因爲出入方便,不是爲了随时叫你使坏的。」
然而终归没有他的力气大,还是叫他得了逞,一连亲了好几口,等过了瘾,他才认真的道,「月儿,不会太久了,待父皇万寿节一过,我就去提娶你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