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听到此,萧瑀忽然想到一事。
母后的册封旨,是在父皇登基一年之后才发下的,如此说来,父皇难道曾打算封那淮国公主爲皇后来着?
这太可怕了!
真若那样的话,萧钧不就会顺利成了嫡长?
他心紧一紧,遂赶忙问道,「那后来呢?」
却见皇后冷笑了一声,道,「后来……后来太后等她把孩子生了下来,却不准她养,要抱走,那女子胆大包天,居然霸着孩子不放,公然顶撞太后!太后自然不肯饶恕她,连你父皇也没知会,便要处决她,谁料她娘家人知道了消息,竟然擅闯宫闱来将她救走了。」
「救走了?」
萧瑀大惊,「就这般走了?」
皇后笑道,「怎么会?那几万御林军岂是白吃饭的!太后命人追击,那女子连同她娘家余孽,早被射死在了乱箭之中。」
萧瑀闻言,这才终於松了口气。
幸亏死了。
否则现如今的储君之位,无疑会是萧钧的了。
他暗自抹了把冷汗,又试着问道,「所以直到此事之后,父皇才封了您的后位?」
皇后没有否认,愤愤不平的道,「我们王家百年世家,一门心思扶持他,他却还是等到那女子身死彻底死了心,才肯来封我后位,若论这世间薄情者,谁也比不上你父皇!」
因爲心间怨恨,所以语调也忍不住高了些,萧瑀吓了一跳,忙安抚道,「母后莫气,无论如何,那女子也已经死了,当朝皇后唯有您一个。」
皇后长长叹了口气,又道,「这些旧事,不提也罢。但本宫深知你父皇的心不在我身上,所以这么多年来,也不对他有什么指望,只爲自己与你来争取,你今后也要同我一样,凡事多爲自己着想才是。」
萧瑀深以爲然,忙应了下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爲何就算长兄背后没有外祖支撑,父皇爲何还一直格外器重,甚至偏袒他。
原来全是因着当初对那女子的情谊。
他也是男子,深知,世间女子,爱而不得,才最要命。
萧钧背后有这一层关联,他以后怕是更加要打起精神来对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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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不早,母子俩谈完大事,萧瑀便赶紧从凤仪宫里告辞出来了。
冬日的下午,阳光斜斜照进宫闱。
照理来说,他本该就此出宫而去,然鬼使神差的,却绕进了内宫之中。
原是想碰碰运气的,哪知没走几步,竟然真的碰见了那女子。
萧瑀一时放缓脚步,甬道的另一端,沐华殿的李贵人正在宫女搀扶下缓缓走过来。
他自是早做好了准备,特意来偶遇的,而对方却仿佛等到离得近了才认出他来,脚步一顿。
若论辈分,该当他来行礼,所以他咳了咳,微微垂首道,「见过贵人。」
而对方也点了点头,面上重又浮出了如那日一般,又是惊讶又是羞涩的笑意。
「安王殿下今日又进宫了?」
对方先开口问道,语声还是那般撩人。
萧瑀笑得光风霁月,道,「母后不适,本王特前来看望。」
眼见对方颔首,他又问道,「这个时辰,贵人要去哪儿?」
李贵人答说,「该是去礼佛的时间了,我正要去佛堂。」
其实萧瑀早就摸清了她每日的行迹,否则今日也不会这样准确的「偶遇」了,但此时,却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点头道,「贵人心怀善念,敬奉神明,令人佩服。」
李贵人正欲谦虚几句,却忽见他拿出一物来,道,「这是本王前些日无意得来的,乃是礼佛的宝物,但扪心自问,本王的虔诚之心实在比不得贵人,留在身边也是暴敛天物,因此还不若赠与贵人,也算物尽其用,还望贵人不要嫌弃。」
说着,便递向了她。
李贵人扫过一眼,这才看出他手上的是一串佛珠,通体微黄,泛着莹润光泽,该是南海砗磲所制,价格极爲不菲。
她心间一定,面上却做慌乱状,摇手道,「这是王爷的宝物,我岂敢独占?」
萧瑀却执意要给,还笑道,「用到该用处,便是宝物,可跟在本王身边,怕是要令它蒙尘,所以贵人还是收下吧,也算是待本王向佛祖敬献一份诚心了。」
这话一出,那女子果然不再拒绝,略略思考一下,终於点了点头,伸手接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时,二人手指状似无意的抆过,却叫她面上的绯色又艶了一重。
萧瑀心间暗喜,面上却做君子状,将手收回,也不再多说什么,便与她告辞了。
而身后,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方才还娇羞无比的女子,目中渐渐透出嘲讽之意。
身边的小宫女悄声道,「主子,安王该是上鈎了。」
女子轻轻弯起唇角,冷笑了一声,道,「什么端方持重,文雅闲王,不过就是个不顾伦理的下流胚子。」
小宫女跟着点头,十分赞同。
而她则道了声,「走吧。」
便领着丫鬟悠悠往佛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