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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麓园依旧安静。
又过了几日,阿冬的伤已经几乎大好了,可卫离还是不甚放心,临睡前,仍要给他涂些膏药。
正忙活着,外头忽然响起敲门声,他停手去开门,却看见了拂清。
卫离一怔,自打公主府事出,他正急着想见她,此时赶忙将人请进屋里,道,「月儿,你还好吗?」
拂清点了点头,环顾房中,那边床榻上的小少年听见动静,也赶忙跑了出来,一见她,目中立时露出惊喜,道,「姐姐,你终於来了,这几天都没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阿冬的气色看来好多了,脸颊上的肉似乎也多了一些,她仔细打量了一遍,笑了笑,道,「我去办了件事,刚忙完就来了,你的伤都好了吗?」
阿冬点头,「爹每天给我上两次药,已经好了。」
小少年的眸中闪着光,一看便知是真的高兴,她便也笑了笑,问道,「你喜不喜欢爹?」
阿冬稍稍楞了楞,老老实实的笑道,「爹对我很好,我自然喜欢。」
语罢,还不忘补充道,「爹也很喜欢你的,姐姐,他这些日子,同我讲了许多从前的事,爹说,你小时候喜欢看花灯,吃糖葫芦,还常常帮着娘做家务,你从前很乖……」
很显然,小少年能看出姐姐对爹存着敌意,在有意缓和。
拂清也明白,加之听见了小时候的事,心间不由得升起些许复杂来。
稍稍缓了一下,她点头道,「我明白,你先去穿衣赏,我有些话,想跟爹说。」
她没有在爹前加个「你」字,虽是一点小小的变化,却足以叫阿冬与卫离都是一顿。
阿冬很开心的应了声好,回去穿衣裳了,卫离则趁机忙问道,「公主府的事……」
拂清知道他想问什么,未待他说完便主动道,「是我做的,她这样对阿毛,我忍不了。现如今大仇得报,你也不必再去告什么御状,暴露自己与阿毛了。」
卫离眸光一凝,问道,「那你呢?现如今你揽了所有罪责,又该怎么办?」
拂清神色淡淡的,「我要离开,回到我该去的地方。」
难得她能如此平静的,跟一个已经在心间恨了那么多年的人说话,顿了顿,又道,「你不必管我,现在你有更要紧的事。阿毛很依赖你,你是他父亲,我希望你今后一定好好照顾他。」
卫离闻言凝眉。
他也明白自己劝不住她,只好道,「宁王正在找你,你要去哪里?能不能先见一见他?」
她却冷清摇头,「见不见都一样,反正终归要走。」
心间默叹了一下,她又收起心神,一脸严肃的对卫离道,「毕竟你是阿毛的亲爹,我喜欢你今后能尽到该尽的责任,好好照顾他,他做了十几年的奴仆,心间需要好好疏导,你要告诉他,他幷不比别人低等。」
卫离颔首,「我会的。」
又听她补充道,「他身子弱些,你多给他调养调养,教他读书识字……总之,你若对他不好,胆敢再抛弃他,我一定把他带走,到时,也别怪我不客气。」
卫离心间一紧,还想说些什么,恰在此时,换好了衣裳的少年走了出来,听见他们的谈话声,皱着眉问她拂清,「姐姐,你要去哪儿?」
拂清则又换上了笑脸,拍拍他的肩头,温声说,「姐姐还有事,不能在京城久留,要离开一段时间。你安心跟着你爹,他不会再离开你了,你也努力跟着他学些真本事,我会随时来看你的。」
阿冬一怔,还想挽留她,哪知却在此时,隐约听见外面传来动静,拂清便再不与他们多言,径直开门而出。
父子二人皆是一怔,匆忙追了出去,却见外面早已没了她的影子。
而很快,萧钧便来到了眼前,眼见他们二人的模样,不由得问道,「你们怎么在外面?」
阿冬急道,「姐姐方才来过,可她又走了。」
萧钧猛然一怔,「拂清?她在哪儿?」
卫离道,「听见殿下的动静,已经走了。」
萧钧闻言,立时抬头环顾头顶茫茫夜色,那一瞬间,多么想就此追去。
身边侍卫们见了,忙也来向他请示,「殿下,要不要去追?」
他怔楞了一下,却终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她既然决意要走,就算追回也无用。」
相较於才发现她离开时的心焦愤怒,这几日,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知道,其实早在父皇强硬爲他们二人赐婚之时,矛盾就已经种下。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人,怎么会愿意将错就错,委屈在他身边,做一个侧妃?
父皇的强硬,以及他后来的瞻前顾后,担心她暴怒冲动而做的隐瞒,都是致使她去公主府寻仇的诱因。
她血洗公主府时的每一刀一剑,看似在向萧怡容寻仇,却又何尝不是对父皇与他自己的报复与反抗?
可是,他亦知道,她还在看着自己,就如今夜,便是最好的证明。
既然她看着,便看吧。
他转过头,对卫离说,「我今夜来,是有件事要同你们说,不久之后,本王就要离开京城,去西北戍边,那里荒凉比不得京城,不知大师是要留下,还是随本王前去?」
这话一出,着实令卫离一惊,忙问道,「好端端的,殿下爲何要去戍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