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打算就此嫁人,所以不管晏楚选了谁,只要她使出金蝉脱壳之计,谁就是倒霉蛋无疑了。
没料到这都被他看了出来,她斜眼看他,凉凉一笑道,「殿下还真是宅心仁厚,连这种闲事都要管。不过我自有我的办法,无需殿下施舍与怜悯。还有,我同殿下终归不是一路人,你还是离我远点好,免得我哪日闯了大祸,会连累你。」
闯大祸?
萧钧眉间一皱,问道,「所以你还是要去找长公主?」
这还用问吗,否则她今次来京城是爲了什么!
拂清刚要开口回他,却听耳边隐约有声音传来,还似乎正越走越近,萧钧一楞,在她做出反应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她拉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
~~
空间陡然变得狭仄,还与他离的空前之近,拂清忍不住皱眉,正欲冲他瞪眼,却听那外头已经响起了说话声……
「明云,你来了。」
「大表哥?」
隔着花木的枝叶,拂清隐约看见,说话的乃是晏明云,以及上回晏老太太做寿时曾见过的陆家大公子陆子文。
见了外祖家的表哥,晏明云似乎有些惊讶,问道,「是你找我?这么巧,今日你也来登山了?」
陆子文点了点头,道,「是我,许久未见了,不知道你们怎么样,那里人多,不方便说话,只能把你请到这里来。」
晏明云哦了一声,点头道,「是许久未见了,舅父舅母他们还好吗?」
陆子文也点了点头,应道,「他们都很好。」
底气却明显没那么足。
——说来也是,家里兄弟冷不防丢了金吾卫的差事,陆家父母能好到哪去呢?
陆子文顿了顿,又看向晏明云,道,「不知姑母近来如何?二妹妹的事情对她打击很大吧?我此时不太方便过去,还望妹妹代我向姑母转达问候之意。」
此次晏明璐出事不要紧,还连累了陆子孝,令得原先关系颇好的晏陆两家顿生嫌隙,已经许久没有来往了。
晏明云深知缘由,且此事还多少与自己有关,心间一时复杂难言,只得无力安慰道,「我会的,多谢表哥关怀,你不要多想,也代我向舅父舅母问声好吧。」
陆子文明显有心事,应下之后,犹豫一下,终於道,「明云,我知此事对你也很有影响,今日看你气色不是很好,想必这些日子心间煎熬……」
然话未说完,却见晏明云已经眼眶泛红,落下了泪来,陆子文一惊,赶忙道,「妹妹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晏明云边落泪边摇头,道,「不是表哥说错话,只是我心里太难受了……表哥,你不知道,自打明璐出了事,我们家已经彻底乱了。父亲强硬着把明璐送去出家,因爲此事,母亲已经许久不再同他说话了,家里到处冷冰冰,而我……我也不再像以前,方才遇见以前的玩伴,她们言语间都在讽刺我们晏家……」
心间堆积了许久的沉郁,好不容易找到陆子文这个倾诉对象,晏明云一时再难以停下,足足哭了近一刻钟,方偃旗息鼓。
而拂清也被迫躲了近一刻钟。
她实在没料到有朝一日,竟会与一男子离得这么近,还待了这么久,尤其此时听见他沉稳的呼吸声响在耳边,还能清楚闻到他衣上的香味,她顿时周身汗毛立起,极想挣脱。
但此时一旦被人发现,她与萧钧之间的误会恐怕更加说不清了,无奈之下,只好竭力再忍,一脸的不情愿。
可此时的萧钧,感受却似乎全然不同……
那单薄的人儿拱在胸前,发上的清香丝丝入了鼻尖,叫他忍不住一阵口干舌燥,如同玉津园那夜的感受,重又回到了眼前。
那时她身上染了欢宜香,此药遇酒才会发挥效力,她虽先服用了解酒药,可他幷没有,所以虽然仅是抱她走了几步,他身上就起了反应……
幸好那时他使了十二分的念力隐忍,才没一步踏错,可谁料过后才知她是假意醉酒,目的不过是要引自己帮她罢了,所以那时心间的愠怒可想而知……
就譬如现在,这个小女子又微微动来动去,呼吸也不安稳,撩得他手臂发痒,心间又有些不淡定了。
所以他忍不住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按了一下,想叫她再将头低一些,谁料却立刻引来她抗议,回头看他,杏目圆睁,一脸愤怒,把他吓了一跳,只得将手收回,又好一番使眼色,告诉她外头有人,不要胡来,才勉强将她的怒火平息了下来。
而此时,外头的晏明云也终於哭完,陆子文也再度开口了。
「哭出来总比憋在心间强,只是妹妹不要怕,此事错不在你,毕竟长辈的意思,我们也无能爲力,但你放心,无论何时,我都与你站在一起。」
拂清忍不住挑眉,这家伙,有话不能赶紧说吗,绕了半天了,没有一句有用的。
却见晏明云点了点头,「谢谢表哥,我哭过就好了,请你不要对外人说,今日是同祖母一起出来的,不好在外耽搁,我先回去看看,免得祖母起来找不到我……」
便要离开的意思。
陆子文一楞,终於有些急了,再度道,「表妹,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晏明云回过头来,一脸疑惑,「表哥还有什么事?」
陆子文咳了咳,鼓了半天勇气,终於道,「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不太合适,可我希望表妹不要误会,这毕竟是我长久以来的心愿……我,一直都倾慕表妹,想娶表妹爲妻,不知表妹愿不愿意嫁我?」
话音落下,只见晏明云一怔,「表哥……」
其实二人一同长大,她一直都知道陆子文的心意。
也知道陆子文明明已经到了婚嫁年纪,却一直没有定亲,就是在等她。
只是她的心意,一直都放在皇室,她一向觉得,自己不可能会嫁给陆子文的。
尽管她知道,他待自己是真心。
而陆子文其实也知道她的志向,所以这些年明明倾慕,却从未说出口,而今天说出来,大约是觉得,晏家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无望再嫁去皇室了吧……
一时间,晏明云心里更加酸涩起来。
使劲缓了又缓,她抬眼望着他,道,「我明白表哥的心意,不过婚姻大事,我自己做不了主,还有,眼下我们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幷不适宜立刻谈婚论嫁,所以……今日我无法答覆表哥。」
树丛后,拂清轻轻一笑。
对於晏明云的回答,她幷不意外。
晏明云是陆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岂会轻易放弃,叫女儿嫁入如今已经不算顶级高门的陆家?
更何况,晏明云自己也还没死心呢。
也罢,这就是命啊!
她轻轻摇了摇头。
却在无意间发现,头顶的青年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瞧着她。
幷非恼怒,也非喜悦,他的目光很平静,但似乎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至於到底是什么,因她从未见过,所以幷不清楚。
恐怕只有萧钧自己知道吧。
而此时的萧钧,面对那双清澈好看的眼眸,似乎一下明白了方才陆子文话中的一个词是何意。
所谓倾慕,便是无缘无故的总是想起她,挂念她,总想见到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