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离缓缓点头,「陛下当时十分坚决,还是我以绝食抗争,才使得他收回成命。」
「绝食?」
这令萧钧一怔,再度陷入到了巨大的不可思议中。
原来许多年前,父皇与臣子之间,竟还发生过这样一段事。
他略有冲疑道,「可是本王从未听别人说起过……」
卫离淡淡一笑,笑中满是无奈与嘲讽,「事关皇室顔面与帝王威仪,消息当然不会轻易走漏。」
这说得倒也是,萧钧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父皇既已收回成命,她们怎么还会遭到毒手?」
卫离顿了顿,道,「说来还是怪我!那时我担忧阿芸及月儿的安全,却不得自由,无奈之下,只得托付身边一副将,令他前去安置,原以爲他是信得过的,可现在想来,或许问题就出在他身上……」
萧钧一听,赶忙问道,「是他向长公主泄了密?他是何人?」
卫离不置可否,只是答道,「他姓常名干。」
「常干!」
萧钧一怔,这一切已经有了答案。
这个叫常干的,现如今乃是长公主驸马,在朝中任职一品龙虎将军……
事到如今,虽没有真凭实据,也已能窥见真相了。
毕竟,这世上最难看透的便是人心,在许多人面前,荣华富贵可以抵得过一切,更何况是别人的性命。
——常干生出私心,趁机向长公主告密,长公主气恼之下,便做出了那等恶毒之事。而等半月之后卫离重获自由,惨剧已经发生,阿芸母女被人救走,他便再没有见过他……
萧钧已经明白了整个故事,心间叹了声造化弄人,忍不住问道,「大师便是爲了此事才最终遁入空门的吗?」
窗外夜色幽深,只闻虫鸣息息。
和尚再度顿了顿,叹道,「君臣恩义,自那时中断,我卸甲辞官,整整找了她们五年,后来却得知,她们已被月儿生父接走,一家几口和和美美,一时间心间万念俱灰……」
想他戎马半生,爲家国立功无数,却连心爱之人都留不住,同爲男子,萧钧幷非不能体会当时他的痛楚。
可现在看来,事情却有很大的误会。
萧钧道,「大师当年或有考虑不周的地方,但也实属无奈,事情既已发生,还请节哀才是,当下要紧的,是该同那位姑娘早日解开心结才对。」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卫离闻言忙问道,「对了,月儿现在身在何处,殿下可知道?」
萧钧点了点头,道,「她现在的落脚之处我的确清楚,只是如果大师还想隐世,还是不要现身的好。」
毕竟晏楚前些日子还特意向自己提及过他,此时若是见到,卫离的日子就别想安生了。
只是思及晏府与那姑娘的关系,他还是有些不解,顿了顿,试着问道,「大师可知,她的生父是谁?」
却见卫离摇了摇头,「当年阿芸受伤至深,始终不愿再提及从前,我便没有细问过,只知是一官宦人家,因她的出身而始乱终弃,甚至从来没有承认过月儿。」
话到此,萧钧已能大体猜测出那姑娘的故事了,诚然,她的阿娘是一个苦命的女子,可她,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不知怎么,心间有些沉重,他默叹了口气,道,「大师还是先等着,我去看看她,若有机会,争取化解她的误会。」
卫离闻言,沉默一下,道,「当初是我害了她们,她若要我偿命,我也绝不贪恋残命,只是她一个女孩子,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阿芸走后,她又是怎么长大的,还有她的师父是谁……这诸多一切,我暂时无法放下,我还想见一见她问个清楚,否则便是去死,也唯恐无法向阿芸交代……」
这些担忧,完全符合一位父亲对孩子的关切,哪怕方才那丫头放了狠话还要杀他,卫离还是眼下关心的,却还是她是否安稳,或许他是真的将这丫头当做了自己的孩子。
只叹一场误会,竟险些叫他丧命於她的手上。
萧钧心间复杂,颌首道,「大师不必过忧,以本王的观察,她武功虽然狠辣,心思倒不算有多坏。」
毕竟查了这么多天了,他目前暂未发现,她与寒雨堂真的存在什么关系。
和尚闻言稍稍放了放心,又来向他道谢,「此事劳动殿下奔波,贫僧感激不尽,但如今身无长物,唯恐无以爲报。」
萧钧微微笑了笑,道,「当年本王率军困於黑水河畔,若非大师及时出现,莫说本王,恐怕五千将士会无一生还,若论恩德,无以爲报的恐怕是本王,这点小事,大师无须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