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错愕地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只知道萧家当年曾拜托你爹将部分家产移到南方来。你爹还派了货船过去帮忙,但途中遭逢事故,东西损失大半。你爹一直因此事而内疚,还将当时做生意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笔钱存进便钱务,把凭证捎去给萧家的人,但萧家也从未提过此事。原来萧音是把当年的事算在我们家头上,才处处针对的?可二十年过去了,她又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这正是问题的所在。夏初岚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能让萧音如此深信不疑,对方一定是拿出了让人信服的证据来。此人到底是谁呢?与萧音是什么关系,目的又是什么?
她最担心的是,这件事看似针对夏家,实则对付的是顾行简。因为在外人眼里,夏家如今是顾行简的外家。他们抓不到他什么把柄,就开始拿夏家做文章了。
她现在毫无头绪。时间只有三日,如何能查到萧音手中的证据到底是什么,又能还原当年的真相?
「娘,我去书阁。」夏初岚说完,起身出去了。
杜氏知道她又遇到难题了。以前每当有不解的事,她都会去书阁呆着。想想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哪有可能真的无坚不摧?
她也不想多提关於萧家的事吧。
石麟院的书阁里挂着一幅夏柏盛的等身画像,是专门找人画的。画像前有一个香案,上头摆放着一鼎香炉,供着当季的水果和鲜花。夏初岚点了香,跪在香案前,拜了三拜,然后把香插进香炉里。
夏家的家业是夏柏盛一手打拚下来的,其实刚开始也遭遇了许多挫折,周围也有很多人不解。但夏柏盛从来没有退缩过,这才有了今日的夏家。夏初岚想着,夏柏盛用性命换来的夏家,不能在他们手中断送。就是靠着这个信念,她才能一次次地撑下来的。
她深信夏柏盛不是那样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出事以后,还有那么多叔伯愿意暗中帮夏家。她的生母在短短时间内对他产生信任,将刚出生的孩子托付给他。顾二爷对他多年念念不忘,人到了绍兴,还记得来夏家看看。
她的养父是一个值得尊敬的男人。
等到晌午的时候,六平才回来。他说萧家的下人去了城中的客舍,他暗中向掌柜的打听,只知道那人是从都城来的,姓孙,其余的就不清楚了。事关客人的**,掌柜的也不可能随便说出去。六平只能无功而返。
夏初岚猜想那人肯定不会自己出面,这个姓孙的不过是个接头人。六平帮忙出主意道:「姑娘,要不我们去问问凤大人有没有办法吧?也许他能查出那人的底细。他是绍兴的父母官,又是大娘子的继子,也不会愿意看到夏家出事的。」
若只是寻常生意场上的事,夏初岚是不会去找凤子鸣的。可她直觉这次的事情并不单纯,恐怕不是她一己之力能够解决的,所以她便听从六平的建议,前往府衙。
凤子鸣正坐在官舍里看公文,其实他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还在想夏家的事。这时书吏说夏初岚来了,他把公文随手放在一旁,叫书吏请夏初岚进来。
「凤大人,没有打扰您吧?我有要事相告。」夏初岚开门见山地说道。
凤子鸣让书吏到门外守着,请她坐下,又亲自倒了杯水给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於私,她算是他的表妹。於公,她算是他的师母。凤子鸣不敢不客气。
夏初岚谢过,喝了一口说道:「今日刚刚回来。我去找了萧音,才知道这里头还牵扯当年我爹跟萧家的一桩旧案。有人告诉萧音,说当年我爹侵吞了萧家的家产,还给她出谋划策,要将夏家彻底打垮。城中的客舍里住着一个从都城来的人,应该与此事有关。」
凤子鸣原以为这案子不过是萧音想要报复夏谦,没想到又牵扯出另外一桩陈年往事。
他问道:「你有把握你爹是清白的?若继续往下查,发现当年确实是他侵吞了萧家的家产,那夏家的麻烦就更大了,倾家荡产都有可能。」
夏初岚坚定地说道:「我相信我爹的为人,他绝不会做此事。还请凤大人帮忙查清真相,还我爹一个公道。」
或许萧音知道真相,也能释怀了。
凤子鸣看着她,走近了些说道:「我可以调查此事,但你兄长的事,要如何平息?现在绍兴乃至府学都知道他思慕你,有悖人伦,恐怕是仕途无望了。老师是否知道此事?」
夏初岚摇了摇头,觉得有几分尴尬。她当时着急离开都城,也有一方面的原因是此事实在难以启齿。她要如何告诉顾行简,她的兄长这么久以来,藏有这样的心思?
「凤哥哥跟谁在里面,为何不让我进去?」门外忽然传来萧碧灵的声音。
夏初岚和凤子鸣对视了一眼,夏初岚要站起来,凤子鸣抬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着。
书吏好像正在跟萧碧灵解释,可下一刻门就被她大力推开了。
她闯进屋子,看到屋里只有凤子鸣和夏初岚两个人,还离得很近,火冒三丈:「你们在屋里干什么?枉我费尽心机从都城跑来绍兴,就为了看看你遇到什么难事了。你却在这里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凤子鸣挥手让跟进来的书吏退出去,耐着性子对萧碧灵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说正事。这里是官舍,你不要胡闹。」
萧碧灵却伸手指着夏初岚道:「我亲眼看见的,你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为何不让旁人在场?她可是有夫之妇,你就不知道避嫌吗!」
「既然凤大人有事,我改日再来拜访。」夏初岚起身说道。她只要想到萧碧灵有可能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就不想留在此地,与她多做纠缠。萧碧灵却伸手不让她走:「夏初岚,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喜欢凤哥哥,所以也追到绍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