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信本姑娘已收,礼品已奉还,不知你非要见到本姑娘,是何缘故?」林姝意态闲闲地坐在主位上,手里端着盏茶,斜睨了阿六一眼。
林凰坐在一旁,轻轻喝茶,默不作声。
阿六不言不语,抱着硕大的木匣子行完礼后,直接将木匣子搁在地上,捧出里头的红梅玉枕在手。
林姝盯着红梅玉枕,很好奇他究竟想干嘛。
却见阿六捧着玉枕站得笔直,一看就是经受过特别训练,有规矩的下人。阿六双手将玉枕搁在身前,稳稳平托高高举着,然后朝林姝、林凰笑道:
「谢谢二位姑娘收下了我家主子的道歉信,不过这道歉的玉枕,我家公子交代奴才务必送到姑娘手上,说这是我家公子和姑娘能送上的最诚挚的歉意。」
听到这话,林姝迅速明白过来,在南北汇时,铁木离果然听到了她也想要红梅玉枕的那番话。倒是不知铁木离对她妹妹说了什么,竟成功说服他妹妹舍弃了刚得到手的心爱物,来给铁木裘那个混球赔礼道歉。
林凰也听出了小厮话里的意思,这是无形中给铁木离树立了一个识大体,有全域观的印象。
毕竟今日的无礼事件,是他堂兄干出来的糊涂事,可前来道歉的是铁木离,小厮会契而不舍再次道歉,也铁定是铁木离之前交代了什么,下了死命令的。
林凰越发好奇,这个叫阿六的小厮接下来要干什么。
阿六继续道:「纵然奴才不才,没那个本事让两位姑娘接下这份赔礼,也是断然没有再带回去的道理。」
她们不接受,他又不肯带回去,所以,他捧着这个红梅玉枕到她们跟前来,是打算做什么?
想凭借那根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她俩接下?
林姝看着不大像,正当林姝百般猜想时,阿六突然沉默起来,双手高高捧着玉枕,陡然一个松手……
只见「啪」的一声响,玉枕急速坠地,碎裂开来。
里头的那截红梅枝子,也蹦了出来,横躺在破碎的玉片上。
梅红一片。
这场意外,让林姝震惊极了,玩弄茶盏盖的小手刹那间定住。
林凰也楞住了。
这真真是送出去的赔礼,哪怕她们不接受,碎也得碎在她们眼前啊。
阿六陡然跪下,单膝跪在碎裂的玉片上,膝盖处瞬间渗血,声音依然朗朗:「奴才再次代我家公子向二位姑娘道歉。」
看到阿六膝盖处的血,林姝又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再做不出拒绝的事,说不出拒绝的话。
林凰也是。
三日后,鸿胪寺后院。
「裘儿?」
天阳郡主从娘家北镇王府走了一趟回来,才刚踏入分给儿子的院落,就兴致勃勃地唤儿子。
哪曾想,在院子里喊了几声,都不见儿子回应。
「怪事了,裘儿今日歇晌还没起来?」天阳郡主边走上回廊,边小声问身边丫鬟,生怕声音大了,会吵醒里头可能在睡觉得宝贝儿子。
身边丫鬟讨巧道:「回太子妃话,估计是,咱们世子这一路上水土有些不服,身子很是乏累。这几日又在京城逛了几大圈,想必累极了,这一觉睡长了,也是有可能的。」
天阳郡主想起从北番到京城的一路上儿子的不适,脸庞上倏然现出担忧之色,别是儿子休息了几日,还没缓过劲来。
思及此,脚下步子也逐渐快了几分,拐过回廊,就要进入儿子厢房。
这三日,天阳郡主都住在娘家。按道理,铁木裘作爲北镇王府的外孙,应该要与天阳郡主一道住在王府里的。可,铁木裘到达京城那日,只去外祖父家转溜了一个时辰,就告辞溜走了,说什么都不肯跟着她住在外祖家。
天阳郡主知道儿子怕生,又喜爱自由,受不了拘束。
竟是完全理解儿子的做法,丝毫不责备。
眼下见儿子歇个晌,快睡到黄昏了还不起,天阳郡主只以爲儿子又水土不服,身子不爽快了,她急得跟什么似的,三两步就要奔进儿子内室。
但很快,天阳郡主震惊了。
只见她儿子铁木裘靠坐在临窗榻上,脸朝窗外望着,神情呆呆的,一副痛苦的蔫巴样。
嘴里还呓语似的,叫着「凰凰」?
「裘儿?」天阳郡主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欺负了她儿子。
可无论天阳郡主怎么问铁木裘,铁木裘都扭扭捏捏不说话,偶尔说上一句,也是一副伤心的样子。
「我儿怎么了?」问儿子问不出来,天阳郡主在院子里逮住了儿子的贴身小厮。
贴身小厮,名唤阿达的,早就得了铁木裘吩咐,立马背出想好的词:「回禀太子妃,咱们世子钟意上了一个姑娘,可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