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处的下人得知郡主明日就要回南诏,都觉得很意外,毕竟先前一点征兆都没有。秋娘到嘉柔面前询问,言语间,似不太赞同她此时回去。
“郡主,郎君不在家中,您应代为侍奉夫人,安心等他回来。您怎么反倒往娘家跑呢?那南诏山高路远,来回需很长时间。郎君回来不见您,心里该多不舒服啊?这件事,您已经告诉夫人了?她不会同意的吧。”
居然搬出郑氏来压她。嘉柔对秋娘说道:“你是郎君身边的老人了,平日我也敬着你几分。可我回南诏的事,禀过大人,他已经同意了。我虽嫁作李家妇,也是郡主。去或留,恐怕你还没资格过问吧?”
秋娘自恃在李家的时日长,平常嘉柔又好说话,因此便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思。眼下被嘉柔一说,立刻觉得脸上挂不住。她从屋中走出去,愤愤不平地想,去南诏才好呢。等郎君回来,枕畔空虚,身边添了新人,肯定就把这个郡主给忘了。
到时,别哭着喊着要郎君回心转意才好。
嘉柔没理会秋娘,又把孙从舟请来,跟他说了自己要离开的事:“我母亲生病,不得不回去探望。先生若愿意,可以继续留在李家做客,李家仍旧会奉你为上宾。若你不愿意,我云南王府在都城也有府邸,如今正空着。想必在那里,您会更自在一些。”
“你不等李四回来了?”孙从舟同样惊讶地问道。
嘉柔神色黯了黯,摇头道:“不了。请先生暂时别离开都城,也许他回来时,会需要你。”
孙从舟审视着她,嘴角微抿。前几日他放心不下,还是送信给灵芫,让她离开扬州。信这会儿应该也到了灵芫的手上,按理说他们就算手眼通天,短时间之内也不会找到她。
可他还是留下来了。
他也分不清嘉柔说的实话还是谎话,只是道:“既然如此,我就去云南王府住着吧。李家人太多,我住着也不方便,在那边倒出入自由。至於李四的事你不用担心,我答应了你,自然会有始有终。”
嘉柔向他道谢,找了一个陪嫁的仆妇过来,要她帮孙从舟收拾东西,带他去云南王府。
安排好这些,嘉柔已经很累了。不仅仅是身体,还有心。这里的一切,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坐在书案后面,想着要给李晔留什么话,但最后只写了两行字:努力加餐勿念妾,归期未定。
第二日天亮,她把取下的脚链连同那张纸都压在了书案上,关门离去。
府门前,云松为他们将马车备好,嘉柔的陪嫁说少也不少,浩浩荡荡几十号人,都要跟着她回去。云松嘟囔道:“郎君出们不带着我,连您也不带着我。我可真是命苦啊,谁也不想要。”
嘉柔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香囊,交给云松:“这里头有个要紧的东西,你好好保管。等郎君回来交给他。”
云松把香囊收下,也不知道里头是何物,先藏在贴身的地方。
玉壶看着他说道:“我们是回南诏看望王妃,又不是去游山玩水,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回来呢。万一郎君先我们回了都城,你不在跟前伺候,而是在南诏,谁照顾他啊?郎君身边得力的人本来就没有几个。”
云松想想也是,郎君走的时候说月余便归。南诏距离长安来回就得走一个多月,到时肯定赶不及回来。
这样想,他就觉得好多了,对嘉柔说道:“那您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再问王妃娘娘好。”
嘉柔笑着点了点头,扶着玉壶坐上马车。
马车离开李家门前,云松一直朝他们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总觉得郡主这次离开李家有些突然,但也不好细问。不知道郎君回来的时候,看不见郡主,会是什么反应?大概会不高兴吧。
马车经过热闹的长街,穿过熙熙攘攘的行人,终於出了城门,整座城的繁华和喧嚣都留在了他们的身后,渐渐远去。玉壶将车窗上的帘子放下来,对嘉柔说道:“郡主,您现在可以说了吧?到底要去蔡州做什么?”
嘉柔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啊,真的是什么都要管。我跟阿弟去蔡州,自然是为了配合广陵王。他之前帮了云南王府那么多,於情於理,我们都应该投桃报李吧?我不带你去,是因为你没有身手,待会儿我还得费心保护你,不是拖后腿吗?”
玉壶将信将疑:“真的没有危险?”
“蔡州是虞北玄的地盘,我心中有数,不会以卵击石的。你只要装成我,好好带着他们往南诏走就是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的。难道你对本郡主没信心吗?”嘉柔捏了捏玉壶的鼻子说道。
玉壶知道郡主也是从小练骑射的,自保完全没有问题。以前在王府的时候,每年春秋两季还跟着大王去山中打猎,猛虎和黑熊都打过,不是寻常的女子。之前拘在李家的内宅,反倒束缚了她的性子。也许这些才是她想要做,应该做的事情。
她妥协道:“婢子知道了。郡主千万要小心,还是带两个府兵在身边照应吧?那个派去跟踪郎君的斥候……”
“我心中有数,你放心。”嘉柔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臂。已从张宪那里确认了李晔的身份,斥候打探回来什么消息都不重要了。
等离长安远一些了,嘉柔换上男装,带着两个府兵骑马离开了大队,赶往蔡州。她给木景清写信,说好了在蔡州汇合。普通的车马,速度很慢,路上要耽搁十天半月。但是木景清带人急行军的话,大概只会比她晚几日抵达,她刚好先去部署。
此行去蔡州,只为一个人,那就是虞北玄的母亲魏氏。外人或许不知,嘉柔却十分清楚,虞北玄是个大孝子。魏氏为抚养他长大吃了很多的苦,受了不少屈辱。所以他追求权势,也是为了更好地侍奉母亲,让她后半生风光体面。
那回,魏氏气虞北玄没有照顾好她,致使她小产,绝食几日。虞北玄一直跪在魏氏门前求原谅,后来魏氏才肯消气。
平日魏氏只要有个头疼脑热,虞北玄也定要亲自照料。
平心而论,魏氏明达事理,对嘉柔也很好,否则前世嘉柔也不会舍弃自己去救她。若不是逼不得已,嘉柔也不想对她下手。可把虞北玄逼回蔡州的方法,只有这个。要怪就怪他们之间如今立场敌对,她不会伤害魏氏,只是要拿她做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