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妃靠坐在床头处,面色惨白,原本丰满的双颊也凹陷了些许,嘴唇有些干涸,可以看出她最近过得不甚好。不管是出於病痛,还是心理。
「你终於舍得来了?」景王妃的声音还如同以往,却多了丝气虚,显得不那么中气十足。
景王坐的位置正对着窗棂,他的眼神便放在窗外。除了进来伊始看了景王妃一眼,从始至终没有再去看她一眼。
「你还是这副样子,永远的那么『目中无人』。」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已经悔过了,认识到了,也醒悟了,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
景王妃的口气还是很平缓的,可能说到激动处就没法控制自己的语气,最后那句『为什么就不能原谅我』声线徒然拔高,有些刺耳。
景王仍然没有移过眼来,还是飘忽的看着窗外。
「据说你有宠妾了,我就想不通了,那个小贱蹄子究竟有哪点好,就这么让你入眼,你一向目中无人的眼里能有人吗?哈,骂她小贱蹄子,你坐不住了吧……本王妃就要骂,贱人,小贱蹄子,浪货……」
景王因为那句『小贱蹄子』移过来的眼,又回归到原处,对於景王妃的激动谩骂,除了起始眉头有些微皱,后来便和缓下来,再后来就置若罔顾。
对於这样的萧氏,景王并不陌生,当初大婚后在宫里住的那段时间她就是如此,只是言语没有如此难听,但讥讽意味浓厚。后至景州,这样的萧氏就消失了,似乎年纪大了,性格也沉稳起来。再后来到他最为艰难的那段时间,她就又开始这么歇斯底里。
他才知道,原来至始至终她都没有改变,而是把这种面孔隐藏了起来。
每个人都有不想面对,却必须要面对的东西。
於骆璟来说,上辈子因为自己哑疾引来的嘲笑讥讽,父皇的轻视罔顾,晋王登基后的恶意,还有就是萧氏,这个本该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一刀刀在自己心上挖洞。
很久很久之前就不会痛了,每个人面临痛苦的时候都会选择一种让自己不痛的方式,有人是把那个带给自己痛苦的人毁灭,让她永远不再出现。而骆璟则是选择忽视她,直到完完全全的漠视。
当人面临无可奈何的时候,也仅能是如此。骆璟从小成长环境与常人不同,对这种处理方式很是熟稔,在外人来看,似乎没多久他就恢复如常。
其实没人知道,他也痛过。
只是痛多了,漠视了,漠视久了,就真正成了漠视。到如今,她的言语再也不能影响自己分毫,甚至想听就听,不想听就不听。
另一边景王妃还是在歇斯底里的宣泄自己的情绪,这边景王已经进入了『不听』模式。一个房间,相隔仅不过几米之遥,却是两个完全极端的境况。一个是平静至极,冷淡至极,一个是本想压抑着示弱示好,却压不住自己性格故态复萌。
激动的情绪本就不适合景王妃如今的身体,气虚气短根本维持不了长时间锐利的言辞。等景王妃终於气喘吁吁靠在枕头上不再言语,景王才转过头来,默默的看了她一眼,站起来。
然后转身离去。
「骆璟——」一声徒然拔高的声调刺破人耳。
景王扭过头来,玄黑如冰晶般透明的眼直视着面孔扭曲的她。景王妃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有些心虚,又见他罕见的突然直视,莫名的瑟缩一下。
「我给过你体面。」
是你自己不要的。
剩下那句话,景王只在心里呢喃出来。踏出门口的一刹那间,他心中突然蔓延出一股讥诮之感,这种感觉是他以往从来不会有过的。
既然不要,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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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福顺筹谋的事也已经落到了实处。
毕竟是景王府的总管大太监,下面自是有许多人可供差遣,再远点的外面还有苏顺的手下可以帮衬一二,弄几个年纪小颜色好身世清楚的女子还是非常容易的。
也不过半月,就有那三两辆马车驶入了景王府进了训导司。
齐姑姑站在台阶上,盯着下面看了一圈,心里微微的叹了口气。本是来训话的,此时却是有些意兴阑珊。她与身边一名管事大宫人交代了两句,人便离开了。
下面一排八名少女,面露好奇,却是也懂规矩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
那名管事大宫人看着下面的那几名少女,也是明白齐姑姑为什么表现如此怪异的。可齐姑姑可以离开,她却是不能离开的,只能收回脸上多余的表情,肃然起面孔来。
「既然来到景王府,就要懂得王府的规矩,从今日起你们的规矩由我来教,希望尔等用心学习。」
「是。」
淡金色的阳光在绿色的琉璃瓦上跳跃着,波光鳞鳞。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场景曾在去年的时候上演过一次,当初有一名少女兜兜转转成了后院当宠的夫人,只是不知这次又是如何。
当然,那也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