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有点小激动。
丁香却是低眉敛目,「这是奴婢们应该做的,西院这些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长春院那里就是最好的例子。」
春草激荡的心情被激灵的一抖,长春院那边发生的事儿她也知道,自是知道损是如何损的。
又回想起当初丁香说过的一番话,「……出了什么岔子,主子自是没事的,死的都是下面的奴婢。能在主子身边当差不光是露脸光耀,还承担着很多很多的风险……」
「好了,你们帮夫人更衣,我去领膳。」丁香说道,人便出去了。
丁兰与春草各自分工,帮小花换上了桃红色滚边绣海棠小袄,并撒花缎面百褶裙。三人去了东间,小花坐了会儿,饮了一杯温白水,那边丁香就把早膳领回来了。
早膳是一碗燕窝粥,并两样爽口的小菜,面食则是金丝卷、豆沙馅的小馒头、栗糕,还有一小笼虾仁蒸饺。
小花的食量并不大,今日却是难得的好胃口。燕窝粥吃了不说,金丝卷与小馒头一样也吃了一个,那一笼虾仁蒸饺极合她脾胃,被吃了个干净。
撤了膳,漱了口,小花便起身去了门外廊下站了一会儿。
这几日已经没有下雪了,但是雪也没有化的迹象。已是二月初,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这景州却还是冰天雪地的。外面的空气很好,吸入肺腑便有一种凉意浸入肺间。
日日要去长春院请安,刮风下雪都不能落下,来到后院已是两个月有余,小花也是到了此时才有这么闲适的心情,彷佛一下子就如释重负。
「丁香这雪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化啊,明明应该是春天了,却感觉还是冬日。」
一旁的丁香笑说道:「大概快了吧,这两日感觉没有前些日子那么冷了。」
「巧莲的事你与齐姑姑说了吗?」
「奴婢说过了,齐姑姑说会把她另调一处当差的,并且会安排好的。」
「那就好。」
「夫人外面天还是有些凉,站站就进去吧。」
「让我再站会儿吧,难得能这么惬意会儿。」小花说道,侧头冲丁香露出了一抹很灿烂的笑容。
这是丁香来这里服侍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花夫人笑得如此美丽,让人猛地竟有一种心惊动魄的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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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良医昨儿个求见景王,却没有得到准确的答案,很是一筹莫展。
胡小良医见父亲心有所思,似乎遇到了难题,想了又想,却是没有开口询问。
这日上午,胡良医被招去了璟泰殿。
常顺把人领进书房,人便下去了,书房内仅是景王坐在书案处,脸色是一贯的漠然,让人瞧不清其中的端倪。
「殿下。」胡良医行礼之后,便杵在下面没再出声。
屋里安静的厉害,过了良久,景王才缓缓出口,「西院那里你尽心诊治。」
胡良医一愣,遂躬身应下。
「是。」
「退了吧。」
胡良医默不作声,又行一礼,才后退至门边,转身离去。
出了璟泰殿,他往良医所走去,一路都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景王殿下的处事越来越怪了,如果按着他自己的推断,过几日殿下这里再没动静,他便会按常诊治。
诊治如常,但是尽心与不尽心差别太大。如若尽心,半载左右即可病癒,不用心的话,一年也是可以的,像荣喜院乔侧妃那里便被胡良医告知了需一年才能调理得当。
他琢磨着殿下不出声,就是默认他不尽心,毕竟他前些时候接到的差事可是很诡异的啊。想着去年那日的情形,胡良医不由的陷入回忆……
「可会掐算妇人受孕的时间?」
胡良医已经来的有一会儿了,景王一直没说话,过了很久,却是突然如此问。
景王这样做派,胡良医并不陌生,因着曾经几年前有一次殿下招他也是如此的,而那次却是……
胡良医打了个寒颤,回过神来,沉吟一下开口道:「属下自是会的。」
胡良医当初还是胡太医的时候,在太医院便是看妇科最好的能手。宫里女人多,而且很多宫妃所求的不外乎是子嗣一事,所以会掐算妇人受孕时日可谓是一项好手段,利用好了,平步青云自是不再话下。
可胡太医却是从没显露出这点的,因为他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虽是手艺,但宫中阴私甚多,是个聪明人就不会往其中搀和。而太医院也有太医会此道,但没胡太医精通,不过那些人因为这手,可是深受了许多娘娘主子的宠信,得意风光自是不必说。
知道胡良医会这手的人并不多,景王殿下到底是如何知道的呢?
胡良医心中冲疑,有些忐忑。
「那可会掐算妇人不易受孕的时日?」
景王说话的脉络从来让人把不清楚,听到此话胡良医更是疑惑了,却没有质疑,而是在心中琢磨了一下,便老实说道:「这项也是会的。」
顿了顿,胡良医又说道:「不过需要亲自把脉,才能为准。不过此事也并不是完全可以掐算准确的,也可能会出意外,并且次数不宜太、太频繁。」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是冲疑。
上方安静很久很久,才又传来一句话。
「你去与那位叫小花的小宫人把脉,此事不要露出端倪。」
胡良医是个人精,听到此时已经差不多摸懂景王的意思了。虽心中不解殿下如此做法,但还是老实领命下去。
这些都按下不表。
对於景王后院,胡良医也是看出些端倪的。
这么几年,景王似乎至始至终没有想让任何人生下子嗣的打算,当然这里头也包括景王妃。平日里清心寡慾,对男女之事寡淡至极,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宫人身上费了这么多心思。
可要说是宠,也有点说不过去,是宠就不会招他来这么一出,可要不是宠,为何频频每月不落下的派人来他这里拿掐算的时日。
这是主子的隐私,胡良医自是噤声肃口,对此事讳莫如深,甚至连自己儿子都不敢提。
此次景王妃事发,胡良医本以为景王会顺水推舟,暂且就那么着吧,也不用像以往那般麻烦,所以他才会有那种推断。却没想到,这性子诡异的景王今日又招来他让他尽心治疗,与其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想不透,怎么也想不透啊!
不过胡良医也没为难自己去费心猜测,殿下说如何就是如何吧。即是他此时猜不透,心里也是明白那位夫人对殿下是不同的。
至於如何不同,还要日后见真章,毕竟事情未显,说什么都还早了些。
胡良医走后,景王一人坐在书房良久未动。
他知道此举与他当初的想法有违,却还是这样做了。他不知道对错与否,但当这句话说出口,他却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思起昨晚的那抹炙烫,他触了触胸口,眼神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