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巧,两方刚交接结束,急诊就收了个车祸病人。
沈灵芝给患者做完必要检查后,边准备手术边道:「过个年,吃坏肠胃来看诊的患者尤其多,不是暴饮暴食就是在外面下馆子吃得太油腻。大年初一还有个酒精中毒的差点没救回来,车祸也没少收,春节高速免费,出行的家庭多,都赶着过年免路费出去玩。昨天就有个在紧急停车道超车出车祸的,一家三口,小孩还没我腿长……」
沈灵芝叹了口气,神色不忍:「爸妈都没救回来,只剩下孩子一个 爷奶奶都在Q市,现在还没到。李晓夜都快成专职奶娘了,上下班都守着那孩子。」
所幸,这次的车祸患者情况看着危急,手术却很顺利。
沈灵芝忙完这台手术,几乎有些虚脱,她摘下口罩,额间还有冷汗,脸色有些苍白,唇角却噙着笑,笑眯眯看着她:「怎么样,还顺利不?」
「挺好。」应如约弯起眼睛,挽着她往回走:「没见老爷子之前心还悬着,又是担心老人家不喜欢我,又担心老人家意见颇多要怎么讨好。现在好了,终於有种尘埃落定当人家太太的感觉了。」
「哈哈。」沈灵芝毫不客气地嘲笑了她一会:「我还以为你有应老先生和温医生的撑腰,没有什么怕的。」
许医生和温景然走得近,所以她多少也知道一些温景然的家世背景,就算是平时,一个开路虎揽胜的医生……怎么都不算低调吧?
那他背后有什么样的背景,都不用特别惊讶了。
「对了。」沈灵芝拉住她:「温医生今晚访谈直播吧,什么台来着?」
「S市的影视频道。」
应如约陪应老爷子吃过晚饭,匆匆回家守直播。
怕错过预告,她就盘膝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边的手机从刚才开始就是一连串的消息轰炸。
她没空理,好不容易熬过广告,听到访谈节目的旋律响起,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比他还要紧张。
拧开瓶盖水,她咕咚喝了两口,听主持人报完幕念完台词,又介绍他的履历。
心咚咚咚的跳着,等掌声响起,镜头切换到他。
他随意坐着,察觉到镜头切过来,微笑,官方地打了个招呼。
相比他的从容淡定,还年轻的女主持人好像要更紧张一些,刚开场就在和他对视的几眼中频频笑场。
提问的问题,应如约一个也没记住,全在看着他,看他或礼貌微笑着给主持人解围,或是认真地倾听主持人的提问,哪怕事先他已经拿到台本看过那些问题。
医闹为主题的访谈,不少会谈到不久前闹得沸沸扬扬的薛晓自杀事件以及余荣梁主导的那场医闹。
主持人提问后,温景然沉默了几秒后,回答:「患者那台手术,我和我太太都有参与。事情经过,医院官博已经做过澄清,我不再陈述。我的立场就是任何不道德蓄意破坏医患关系的人,其心可诛。」
这句话,他对她也说过。
无论是当时对她说的,还是现在站在电视台的直播间对亿万观众说的,同样掷地有声,坚定有力。
直播间有短暂的沉默,随即便是如雷般鼓动的掌声。
掌声微歇,主持人微笑着继续提问:「刚才我们听到温医生你提到了你的太太,结婚多久了?」
「不久。」温景然笑起来,目光从女主持人的脸上落在镜头上,彷佛知道应如约此刻一定在看,那双眼似能透过镜头寻到她一样。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上是应如约下车前给他戴上的结婚戒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女主持的视线在钻戒上停留了几秒:「几天前,微博一个大V发起的话题评论里有一位博主晒出了你的侧颜洗手照,被不少网友转载传播,热搜量至今高居不下。这件事对你和你的太太有影响吗?或者问,那么多小迷妹称呼你夫君,你太太有吃醋吗?」
现场的观众都笑起来,很是喜欢主持人问及的私人问题。
温景然抬眼看了眼镜头,这回眼里都有了不少笑意:「这件事就是这位正宫做的,她没料到会引发这种后果,愧疚得都忘了吃醋。」
他的眼神好像真的穿透屏幕,就落在她的身上。
应如约莫名耳热,兜手往脸上晒着风,嘀咕:「好了,全世界都知道是我出卖了你。」
访谈已近尾声,从刚开始了解医生的工作,日常,到具体的举例,谈及沉重的医闹,和医闹事件的后续处理。再渐渐转向针对他的私人问题,最后的最后,主持人压下台本,出其不意地提出:「刚才我看到我们导演在观众台用马克笔给我发了一个新指令。」
她含笑,吊足了观众的胃口,才不疾不徐道:「无论是我们的场内观众还是场外观众都对温医生你和太太的日常相处很感兴趣,我们现在连线下温太太可以吗?」
温景然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思忖几秒后,欣然点头:「可以。」
他在主持人递来的白纸上写下应如约的号码,听着导播台开了扩音的嘟嘟声,微低了头,等电话接通。
应如约全程盯着直播,从主持人提出这个提议开始,她就开始紧张得不能呼吸,手机铃声响了数遍,她都没能伸出手去。
漫长的心理建设后,她终於接起,声音不复现在紧张的心绪,格外的平静:「喂?」
现场安静下来,等着温景然说话。
他看着镜头,微笑着:「是我。」
「我知道。」应如约放轻呼吸声:「我有在看直播。」
观众席有人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应如约的淡定顿时在口哨声里崩盘,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里的他,求助:「我要说些什么?」
有善意的笑声响起,连温景然也勾了勾唇角。
他坐直了些,寻到镜头,毫不在意现场是在直播,问她:「我等会就回来了,饿不饿?」
喂……
在这种场合说这些真的合适吗?
她红了耳朵,咬了咬下唇,才镇定自若地回答:「饿……」
「想吃什么?」
「肠粉,馄饨。」
温景然继续旁若无人的问:「多加点醋?酸萝卜要不要?」
连主持人也笑起来,正考虑着要不要打断他时,便听那个温润如玉的男人忽低了声音,指点她:「你现在去玄关,鞋柜最下面放了个快递盒,你去拆开。」
应如约一头雾水,但仍旧乖乖听指挥,小跑着到玄关,找到快递盒,拆开。
温景然听着声音,确认她已经看到东西了,问:「看到了?」
主持人好奇的追问:「是什么?」
应如约一张脸顿时红透了:「是口红。」
这次不等主持人再问,她捂着咚咚跳的心口,压抑着到了嗓子尖的所有情绪,噗嗤一声笑出来:「温先生,这是?」
「欠你的。」他低声笑起来:「面试那天,我抆掉了你的口红,说考官不喜欢……」
他顿了顿,声音又清又浅:「其实那位考官,很喜欢。」
那一刻,他的眼里就像是有光,不似月的清辉,也不似星辰的璀璨,是时光深处,最深最深的灯火。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