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如约转身看着他,他还站在几层楼梯下,身影被夜色披上了一层朦胧,那双眼漾着笑意,清晰又明朗。
有那么一瞬,应如约觉得,她的什么小心思都被他看透了。
推开书房的门,应如约摸索着开了灯。
应老爷子的书架很大,实木的大书架连成一片,占了整面墙。
书架上的书全是老爷子自己打理摆放的,也不知道根据什么标准分的类,原文书能够和字典排在一起,散文可以和资料堆在一起。
她从书架第一排,慢慢搜寻着,眼花缭乱。满目都是医书,有她也曾翻过看过的,但大多数,她连名字也没有听过。
那些书,是老爷子近年来淘来的。
卸去医生的责任后,他平时看的书渐渐就从资料类的医书变成了各类古籍小说,有打发时间用的,也有用来欣赏的,收藏的。
应如约从柜子里抽出一本《基础理论》,捧着书脊翻了几页,转身问他:「是这本吗?」
温景然倚着书桌,就站在她身后。
她转身转得突然,他来不及退让,毫无预兆的,就把她接了个满怀。
她左手还举着那本厚重的《基础理论》,鼻尖揉搓到了他的毛呢外套,微微有些痒。她站在那,满脑子都是嗡嗡声。
直到手中的书被他抽走,应如约才反应过来,她后退了两步,后背抵着书架,也不敢直视他,揉着仍旧有些发痒的鼻尖,低声道:「我以为是你要相亲。」
温景然没作声,抬起看她的眼睛里有笑意一闪而过,没等应如约看清,他又低下头,手指落在目录上,笔直下滑。
不过须臾,书页在他指间快速地翻了几页。
应如约站在他面前,一时有些无措。
这种无措,是手脚都不知道该摆在哪里的感觉。
光是这么站着,让她觉得格外不自在。
她总会下意识地回想起离苍山那日凌晨,他们将就在车后座等天明等日出;会想起她初听到外婆确诊胃癌,她在L市的那个夜晚,给他发的分手短信;更多的是今天,手术结束后,他倚着墙,眼底的疲倦清晰可见,那双冰凉的手握着她,自嘲地说「有些紧张,怕你哭」。
这些对於她而言,每一帧都是很宝贵的记忆。
他此时站在这,不是在楼下客厅和她垂直的距离,怀抱着结婚的目的在相看一个完全陌生的女孩,她已然有一种松了口气的念头。
这么想着,她终於渐渐放松,轻吁了一口气,问他:「喝茶吗?」
温景然的目光流连在书页上,摇摇头:「不喝了,怕等会又睡不着。」
他的睡眠质量不太好,长期以来的坏习惯,不止生物钟有点混乱,就连入睡有时候都有些困难。
晚上若非有事,他通常都会尽量避免喝茶,咖啡等一切会提神的饮品。
「那水果?」
……
「就什么都不需要?」
这一次,温景然终於有了反应。
他随手合上书,手臂越过她的耳畔,把书塞回书架里。
他的衣袖袖口抆过她的耳畔,像刚才那样的触感,耳廓有些痒,应如约忍不住想躲开,刚往边上挪了一步,就被他用手按住肩膀。
温景然一手扶在书架上,一手按着她的肩膀,背着光,低垂眉眼。目光对视间,他余光瞥见她迅速红起的耳廓,渐渐的,连带着整个耳朵都红透了,在灯光下显得她面若细瓷,说不出的白净。
「以为我要相亲的后面呢?」温景然松开按住她肩膀的手,手指沿着她的手臂落下去,扶在她的腰上。
感觉到她浑身一颤,他低下头,目光和她平视,故作不悦道:「把我拱手相让,你眼不见为净?」
他此时算账,让应如约接了个措手不及。
不是翻篇了,再讨论需要什么嘛……怎么就折回去说相亲的事了?
她抿着唇,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到他的鼻梁,再滑至他的嘴唇,最后,重新对上他的视线,摇摇头:「我刚才打算去偷听。」
温景然挑眉,有些意外她竟选择直白地回答他。
「我想我还会故意下楼,干扰你,给你捣乱。」应如约深呼吸了一口气,紧张得面色都有些发红,但仍旧屏着一口气,继续道:「除非你对女方很满意,很喜欢……」否则,她真的会做这些看上去就很没有教养的事。
温景然发觉,应如约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起码,在对待他们之间的问题时,她渐渐变得坦率。
这些以前她根本不敢这么直白说出口的话,此时看来她表达得毫无障碍。
本想看她窘迫害羞的人,反被她这样的举动将了一军,忍不住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盯住她,问:「以什么身份,嗯?」
他的问题无赖又恶劣,几乎是在为难。
应如约抿着唇,不躲不避地和他对视良久,反问:「胡搅蛮缠,蛮不讲理的前女友?」
这回,温景然是真的笑了。
他看着她。
喉结微滚:「可我一点也不想做通情达理藕断丝连的前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