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如约每次来,也不常住,书桌上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
只可惜如约幼时的几张照片浸了水,这会透得几乎能看到相片的纹理,也不知道等出太阳时晒干还能不能看。
「家里还有底片。」应如约温声安慰:「我明天休息,去洗几张给你寄过去。」
向欣连声应好,沉默了会,问:「工作还适应吗?」
「没什么不适应的。」应如约面着墙,脚尖抵着墙面,手指在墙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外婆睡了吗?」
向欣「嗯」了声:「她今天到你房间坐了会。」
一句话,莫名地勾出了如约的伤感。
她想起在L市那几日,她每回出门,无论是不是很快回来,外婆都会坐在院子里直愣愣地望着门口等她回来。
满头苍发,却如同一个孩童一般。
「L市,下雨了?」如约听见雨滴落在屋檐上的声音,万籁寂静的夜晚,所有的声音彷佛都在耳边放大。
一声一声,犹带着涟漪。
「下了一整天。」向欣笑了笑,关好门走出来:「先这样吧,不打扰你工作了。」
挂断电话后,如约看着光线渐渐变暗的手机屏幕,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声叹息还未完全消散在空气里,如约忽的浑身紧绷起来。
楼梯间里,除了她以外,她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应如约进来时并没有留意楼梯间里有没有人,不甚明亮的楼道里,还有安全通道的指示牌散发着绿色的幽光。
可此时,她连转身的勇气都没有,双腿僵直地立在原地。
头一次感觉到心口发凉,那种被扼住心脏的恐惧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正无情的挤压着她的胸腔。
如约屏息,空白的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数到三就头也不回地拉开门跑出去。
这个想法刚成型,还未等她已经僵冲的四肢收到大脑传来的指令,站在几节楼梯上的人出声:「是我。」
刚抽过烟,温景然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目光盯着她缓缓放松下来的后背,几步迈下楼梯走到了她的身后。
如约也转过了身来,被吓得煞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
她轻舒了一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他靠近时,身上的菸草香扑面而来。
如约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抽菸了?」
「嗯。」他俯身,握住她的下巴仔细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刚才听你讲电话的时候声音都变了,就没敢出声。」
顿了顿,他松开手,低声问:「哭了?」
「没有。」如约莫名觉得有些羞窘,想后退,脚跟刚往后移就抵到了墙根。
她无奈,递了个眼神示意他往后退几步。
温景然就像看不懂她的眼神一样,反而又往前走了一步,脚尖抵着她的。他低着头,眼神锁住她:「我今晚也夜班,要是想外婆的话,我明天送你回去。」
应如约摇摇头。
她此时早已没有刚才想到外婆时的伤感情绪了,她满脑子爆炸一般希望他现在能够站得离她远一点。
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还未散尽的菸草味蹿进她的鼻腔里,让她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如约试图往边上挪一挪。
脚尖刚动,他的手臂一抬,轻而易举就拦截了她的去路:「来普外送病人?」
「嗯。」如约抬眼睨他:「我要回去了。」
温景然没动。
他白色的袖口就挨着她的耳廓,布料的粗粝感让她几乎难以忽略他的存在。
僵持数秒后。
应如约投降,她往后靠在墙上,无奈地问道:「你想干嘛?」
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询问,温景然却笑了起来,他唇角微微漾开,那笑容既不似以往那样痞气,也不是往常冷笑时那样皮笑肉不笑。
他眼里都噙了几分笑意,声音慵懒:「想多看看你。」
……
没料到是这种直白的回答。
如约瞪了他一会,自己也承受不住他的眼神,抿唇移开目光,默默地鼓起脸。
也不知道是气被他调戏多一点,还是被调戏后害羞多一些。
反正……反正不想看到他!
「一年前,我接了个病人,60岁了,胃癌。」他声音依旧压得低低的,可这会比刚才彷佛沉闷了不少。
他低了头,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闭上眼:「今天去世了。」
他的声音低落,像是叹息又像是悲悯,那话语里透出的无可奈何,就连完全局外人的应如约都忍不住心里一揪。
他肩负着每一条生命,也曾竭尽全力挽救过很多人的生命,可最终人总是要重归尘土的。
应如约犹豫着,想要安慰他。
只是站在她的角度,她实在说不出什么漂亮的安慰话。
她垂在身侧的手正要抬起,温景然已经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双手环至他的腰上。
他低头,把她拥进怀里,脸颊轻轻蹭了下她的耳畔:「陪我一会,我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