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然垂眸看去。
女孩眼睫微湿,微红着鼻尖,那努力隐藏的失望略带了几分哭腔,一副随时都会哭出来的表情。
如约的确是有些忍不住了,她今晚似乎格外脆弱,那上涌的泪意随时想要冲破她的防线。
她把脸埋进围巾里,也不等他伸手来接保温盒,迳直放在了桌上,转身便走。
她穿过光影略显昏暗的走廊,匆忙下了楼梯。
就停在楼下的自行车不知被谁碰倒在地,窍细的脚撑弯折。
她几步跑过去,刚弯腰去扶车,身旁比她更快地伸出一只手来握住了车把。
温景然替她扶起车,又检查了一遍刹车和脚撑。
等如约接过车把,他抽出刚顺手塞进口袋的一副手套递过去:「戴上吧。」
如约抬头看着他,一眼就看进了深幽的夜色里。
从那天起,她知道爷爷有一个叫温景然的学生。
也是从那天起,这个有着好听名字的人,一步步走进了她的世界里。
如果……
如果没有高中毕业那晚发生的事。
如约想,他们依旧能保持初识时,那纯粹的相处方式。
如约把香薰灯放在小客厅里的高台上。
她轻敲了敲放着火柴的小纸盒,抽出一根火柴划火。
微微粗糙的摩抆声里,只有零星的火星微亮,却半点没有划出火焰的意思。
她轻「咦」了一声,又连续抽了几根。
无一例外的,全都点不着。
正烦恼着,身后沙发传来悉索的声响,不等应如约回头去看,身后已伸出一只手来,抽走了她指间那盒火柴。
「有些潮了。」他微眯起眼打量了眼火柴,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想点什么?」
如约有些发愣:「我吵到你了吗?」
「没有。」他垂眸瞥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她随手摆置在高台上的小东西,顺手越过她的耳朵,去拿蜡烛。
如约不自在地往一侧挪了挪,看他用火机点了蜡烛,忍不住问道:「你抽菸?」
「偶尔。」温景然看着因她气息而微微晃动的青蓝色火苗,指尖托着蜡烛两端放进香薰灯的托盘下方。
就连那打火机,也被他随手和她的香薰灯放在了一起。
「你去睡吧。」如约转身,拧开薰衣草精油往碟子里滴了两滴:「这个能助眠。」
水滴声清脆,同时漫开的除了滴入碟子惊起的涟漪还有恬淡的薰衣草香。
其实,比起薰衣草精油的香气,如约更喜欢薄荷和甜橙。
但大多数时候,她往往需要薰衣草助眠。
在原地站了片刻,如约听到身后他回到沙发上的声音,这才迈开步子,去卧室里抱她的电脑。
主卧没有书桌,如约想用电脑还得回到小客厅。
她磨磨蹭蹭地从包里取出充电线,估摸着温景然快睡着了,这才轻手轻脚地抱着电脑坐到了小客厅的落地窗前。
有些昏沉的日光撒了她满身。
明明没有阳光明媚,也没有阳光温暖,却依旧能够驱除她一身的寒意。
她抬眼望着院子里花开正艳的海棠,心想:这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了。
没等她的自我安慰生效,安静得只有电脑运转时有轻微声响的房间忽然响起他的声音:「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低沉,可依旧悦耳。
如约心里的弦被他轻轻拨响,杂乱嗡鸣了一阵才重归宁静。
她的手指落在键盘上,左右滑动了下。
良久,应如约才语气平静地回答:「爷爷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