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2 章(1 / 2)

天团与皇冠 青律 9199 字 4个月前

二月二十七日, 美国洛杉矶,凌晨四点半。

霍刃吃过止痛药已经睡熟了,迷迷糊糊地半躺在他的大腿上, 还在依赖着肢体碰触传递的安全感。

裴如也坐在床头还在浏览股价走势图,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龙笳o36处理完毕,a21还在和他们协调。

龙笳f区刚接手, 不是很熟,需要时间确认。

裴如也刚上手没几个月, 不错了。

他们保持着商业联系,暗码使用的很熟练。

龙家三公子回归玄御集团这件事, 既震惊全国, 又众望所归。

池霁去世后的这一年一直不太平,娱乐圈内群龙无首,谁都想重新抢夺势头独领风骚,但都只是仓促潦草的夺了些油水, 没法填补突然豁开的这一窗空白。

宝石当中的团粉更多是不能接受这种结局和情况,即便看到a最终登顶, 事到如今也仍旧心如刀割。

很多人直接注销了账号, 拒绝面对a解散的现实, 也不想再追任何人。

但凡真情实感的追过一次,都没法再受这样的痛。

做团粉, 图的就是全家和谐,花团锦簇,缺失一角都是在扼杀她们的热爱和期望。

也有很多大站没有注销, 只是暂时停止运营。

她们总觉得皇冠还会重聚,小池也会再次出现。

会好起来的,一定是这样,不管怎么说也要留个念想。

a是3g到4g时代这个跨度里最辉煌闪耀的神话。

最年轻也最强力的阵容,深刻蓄力年年磨砺,是有史以来夺得osc皇冠奖的最年轻男团。

优秀作品全民传唱,路人缘好到没有年龄代沟,连老爷爷老奶奶都会眯着眼哼他们的歌。

如今高山崩塌,竟再无人可趁势取代,拥有与a比肩的荣光。

抑郁症相关的情况被披露时,霍刃的枯槁神色,薄玦的苍白病容,还有匆匆来迟,在墓碑前长跪不起的江绝,所有相关的事情都在把公众的情绪不断扩散推大。

膨胀爆发的舆论再次把矛头指向那些羞辱讥讽过池霁的玩笑者,质问他们吃人血馒头蹭热度开不开心,质问他们谁来给池霁抵命。

“开玩笑这种跟风玩笑根本就不好玩”

“你如果真的是团粉你为什么要再三艾特池霁要他退出a刀子扎心很爽是吗”

“靠,我又找到一个天天给池霁私信车祸图还在炫耀的傻逼,这些人都是失心疯了吗”

也有人在极力反驳,事到如今了都不肯认错。

“怪我咯他自己玻璃心说跳就跳,做偶像的赚了那么多钱就活该这样”

“一点心理素质都没有谁叫他入这行的啊,哪个明星不挨骂,其他人都没跳就他跳了,你说这是谁的错”

“拜托,你们这些脑残粉自己睁开眼睛看看,粉头发是他自己染的,高跟鞋是他自己穿的,有谁拿枪指着他做过这种事吗没有吧他这是咎由自取”

也有人渐渐放弃辩驳,把头像换成了一片黑色。

公司已经公布了死讯和解散的消息,像是惊醒繁华大梦的最后一声枪响。

“再也不追星了。”

“一年了,我还是没有走出来。”

“为什么好几个人都消失了他们过得好不好,不会也出事了吧”

“其他几个哥哥遇到这样的事一定需要心理援助唉,离开sf那个狗公司也好,他们终于自由了。”

“我什么粉都不是,我不追事业,不嗑c,我只希望他们能互相还保持联系,不要形同陌路。”

整整一年里,所有人都只敢通过裴如也确认霍刃的情况。

他们当中有人清楚抑郁和tsd的发病机制,有的即使看遍了书也忧心忡忡,甚至做噩梦梦到刃刃也消失了。

每个人都因为这场变故,内心深处被愧疚和恐惧烫下烙痕。

只要一想到从前种种,就会被刺的生疼。

龙笳又传了几份文件过来。

按照当下情况,玄御集团处在产业转型升级的阶段,本来不应趟这个浑水。

龙笳只是龙老板的三子,公司上下也不可能放着几万名职工喝西北风,孤注一掷地去搞垮谁。

越是庞大资本,越像神经血肉细密的巨兽,牵一发则动全身。

龙氏如此,韩氏更是如此。

裴如也粗略浏览过那几份文件,发语音指点这个新转行的后辈该如何找更深处的破绽。

他从来没有避着霍刃和他的旧友们交谈。

有些事,刃刃想听想知道,他随时都可以告诉他。

工作交流持续了二十分钟。

期间不同分公司的文件都在陆续发来,电脑右下侧的弹窗就没有停歇过。

天已经蒙蒙亮了。

霍刃睡在他的腿侧,不安地动了一下。

男人用手掌覆住他的耳朵,语气温柔“再睡一会儿,还早。”

青年睁开眼,睡意还没有从眸中褪去。

“你不睡么。”

“嗯,等会有个视频会议,困的话可以带隔音耳机。”

霍刃本能地蹭了下他的掌心,还在隐隐作痛的左手藏在被褥深处。

这种动物习性般的行为,总是有种莫名地亲昵。

他内心其实是喜欢的。

电脑里又弹出了一条信息。

龙笳刃刃他最近还好吗

裴如也在痊愈,五月回国。

龙笳谢敛昀和小薄会去接他,可以提前视频让刃刃适应一下。

龙笳但是刃刃未必愿意见我,以后再找机会吧。

裴如也嗯,先做当下最重要的事。

对方停顿了很久。

龙笳从前和谁聊天都吊儿郎当爱逗闷子,碰着老师和长辈也不会太拘谨。

他如今褪去艺人身份,重新戴上腕表领带袖扣,性格也在不知不觉地沉淀。

a这个组合的存在,本身是一种凝聚,也是一种束缚。

凝聚着他们六人为了目标和梦想一同奋斗,同时也在束缚着他们每一个人,仿佛签下了这个身份的永久契约。

粉丝们痴迷于他们的光与快乐,便如同信徒般希冀着自己的神明永远不要离开王座,期盼着这场狂欢永远不要停歇。

可他们不是神,是活生生的人。

除了工作和荣耀,他们原本就有自己的其他生活计划,不可能永远都活在舞台上。

龙笳并不习惯做商人的身份,每天要学的课程都多如牛毛。

但有时候在办公室里喘一口气,又会觉得有种不合时宜的自由。

龙家给予他的一向是理性支持,虽然过去几年就一直希望他回来参与家族事务,但也从来没有强求过。

事到如今,没有私生粉,不用无休止的签名合影,不再像商品一样去博取一众陌生人的喜欢和爱意,生活好像突然卸除了很多负担。

他不该觉得这是负担,可事实便是如此。

龙笳看了眼没有完成的数据测算,最后给裴如也发了一条消息。

龙笳多谢您对刃刃的照顾,是我们做的不够好。

裴如也客气。

霍刃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他知道很多事,但不去碰。

他的伤还没有好。

根据治疗师的判断来说,这都是旧年陈疾。

“其实按照他的性格,去相对平和稳定的环境,去从事学术研究,或者工艺设计,都是非常好的选择。”

“他在青春期时被虐待太久,根据先生您的描述,在十五岁左右就已经有情感解离的情况意思是,那时候他作为一个孩子,为了能够挺过去活下去,必须把所有恐惧和痛苦都尘封在内心深处,所以在面对自己的困境时,才会有种超脱常人的无动于衷。”

“可很多伤害都是一直存在的,也从来没有被完整治疗。”

“现在的状态,就处在情感开关被破坏的这个阶段,开和关都非常不稳定。”

裴如也听完所有分析,照例谢过医生,一如往常地照顾霍刃的康复训练。

引导着他重新拉伸韧带,陪他在环海公路旁慢跑,或者去弹奏几种乐器,逐渐把乐感和节奏感找回来。

霍刃发觉他对老师其实并不算了解。

他知道裴如也拥有和自己一样的能力但从前都体现在精算和统筹方面。

裴如也身上有很多标签,独角兽公司的创立者,旧金山裴氏的现任家主,xv全球舞团的创立者,优秀的舞蹈老师。

现在又多了一个。

拉小提琴时优雅帅气的闷骚男人。

小白狼难得有点好奇心,就坐在旁边悄悄看着他演奏调小提琴协奏曲,不自觉地摇了两下尾巴。

裴如也瞥了他一眼“很意外”

“很突破认知。”

霍刃指了指钢琴“唱首歌,怎么样”

裴如也注视了一眼钢琴,半晌才开口拒绝“不了。”

霍刃很少被老师拒绝过,眨了眨眼表示同意。

“我们来继续练习。”他提议道“这次拉到十分钟。”

2

他们一直在做分离的练习。

两个人如果二十四小时都黏在一起,像连体婴儿一样同吃同睡,根本不存在什么回国重来的可能。

然而去年接近大半年的时间,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听起来有种荒诞的温暖。

霍刃缺乏对这个世界的信任和安全感,离开裴如也太久便会有心悸或心绞痛的症状。

他知道这更多出自心因,只能一点点地脱敏治疗。

左掌的纹身让他能够渐渐安睡,但脱离链接只能靠反反复复的尝试。

“十分钟,六百秒。”

裴如也关上门前,看了眼坐在钢琴旁的青年。

“放松,什么都不要想。”

大门关闭的下一秒,流畅自如的琴声流淌而出,还有几声模糊不清的哼唱。

五百八十二秒。

裴如也静立在门外黑暗里,聆听着琴声的流转往复,也在缓慢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他的神明,他的爱人从巅峰上坠落,如今满身伤痕,狼狈又绝望。

他清醒理智,仍旧不切实际地想把他也藏起来。

仲夏夜之梦的谐谑曲轻快跳脱,有种摇晃的时空感。

四百一十二秒。

藏起来。

不再置身洪流,不再站在最耀眼的高处,被无数人渴望幻想。

他爱他这样的宿命,却又从故事开始前就心怀悲意。

就像爱一抹刀刃的寒光,必然要目睹一切的磨砺与锻造。

琴声渐渐变得动荡不安,三四个花音出了差错。

二百三十六秒。

节奏完全乱了,急切到好像只希望它快点结束。

二百零五秒。

一切声音骤然停下。

一百八十五秒。

那扇门被突然打开,下一秒霍刃就快步撞进了他的怀里,抓紧衣角在急促呼吸。

“我在。”裴如也轻抚着他的头发,缓缓道“我一直在。”

“刃刃,你会隐藏的很好。”

“没有人会发现你的弱点,他们再次看到你的时候,你仍旧强大从容,不会被任何事物牵绊。”

霍刃几乎是在听到他声音的同时就从被殴打撕扯的恐惧中脱离出来,还在习惯性地大口呼吸。

“我我坚持了多久”

“十一分钟。”裴如也象征性地给他看了一眼表“比我们预计的时间还要久。”

霍刃根本没注意到他抱着老师的动作有多用力。

他在这一刻有种矛盾又混乱的吸引力。

仍旧是能让无数人被深深蛊惑的外貌。

仍旧脊梁笔直,眉眼含锋。

脆弱到极点,又坚韧到散着刀光。

“十一分钟。”他点点头,松了一口气“我还可以坚持更久。”

“我倒是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裴如也笑着自嘲“要教会你怎样才能离开我。”

霍刃目光一定,眼中也露出无奈笑意。

“坦白来说,”他顿了顿,牵着他的手走回琴房“其实也不用坦白,每场治疗你都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