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霸先劝谏他,“萧纲倒行逆施自取死路,犹如当年的东昏侯,起初全天下的宗室和忠臣都要讨伐他,何故现在反倒按兵不动?概因建康如今沦落侯景之手。如果这时候您不选择退兵而出兵建康的话,侯景就会杀掉作为人质的百姓和官员,甚至会如当年的董卓一般焚烧建康、出逃继续荼毒祸害其他地方,而您,就成了逼死建康臣民的始作俑者。无论是谁继任帝位,都会追究您擅自出兵的责任。”
“正因为人人都不愿意承担责任,所以才选择围困、建康按兵不动,我劝将军也选择围守建康、切断侯景出逃的退路,迫其投降,而不是逼得他狗急跳墙、大肆屠杀。”
和湘东王这样的宗室相比,他们毕竟是做臣子的,之前湘东王可以“勤王”,他们却只能“讨逆”,否则便是谋反。
现在建康沦落侯景之手,他们如果攻打建康就是置建康几十万人的性命於不顾。
王僧辩毕竟年轻,又不似他父亲那般性格刚正经验丰富,再三考虑之后,还是选择了退兵以保全建康,也保全自己家中几代的名誉。
他这一按兵不动,其他各方人马更是和他一般,都选择了从几路围困建康,再派人在城下射入劝降书,逼迫侯景开城投降。
建康和洛阳不同,城中水系复杂水道纵横,其实难以封锁,然而侯景的军队主力却都是北人,不善操舟也不善水战,加上荆襄来的水军部队又封锁了河道、在江中设下阻障,他们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侯景原本是只是想烧杀抢掠一番就离开建康,继续南下去三吴之地抢夺的,谁料从各州来“讨逆”的人马将建康各条道路都封锁的水泄不通,他混劲儿就上来了,索性留在建康,干脆不走了。
他这一不走,梁国联军与建康就对峙了起来。
梁国天下承平已久,荆襄、三吴之地都是鱼米之乡,物产丰富,又刚刚秋收没多久,各州都有存粮,故而各路人马都能继续坚持,而建康身为梁国国都,坐拥天下财富,京中又多达官富户、高门豪族,也足以支撑侯景几年的消耗。
於是这对峙就变得耗日持久起来。
此时萧衍的几个儿子死的死、被困台城的被困台城,太子萧统的妻儿们在侯景夺城中不知所踪,率部来攻打建康的几个爵位较高的宗室又大多是草包,互相你不服我我不服你,这盟军看起来势大,却犹如一盘散沙,群龙无首。
这些盟军之中,有些粮草充足齐备,有些人马准备的却并不富余,围困的久了,就屡有“借粮”之事发生。
然而谁也不知道建康之围什么时候可解,谁也不会轻易匀出粮草,渐渐的,就有人撑不下去,又觉得心寒,就选择了退兵回到地方。
到最后,还留在扬州境内的讨逆军队,就剩下王僧辩的荆楚人马、韦粲的衡州人马、西豫州刺史裴之高这三支人马,合兵约十二万人。
韦粲是梁国名将韦睿之孙,家人有被困台城的,不得不死磕;裴之高也是名将之后,和韦粲一样,两个儿子都困在台城,有不能退的理由。
这三人皆出自将门,调度有方,一时倒没有出什么乱子,但三人里王僧辩不同意强攻,韦粲希望能发动几次佯攻逼迫侯景,而裴之高年老持重选择继续消耗对方,三人谁也不能说服谁,步调不能一致,结果反倒未有寸进。
到了这时候,群龙无首的坏处就显现了出来。
而在建康城内,原本还只是祸害城中高门贵族与富户抢掠财富的侯景军,在撑了大半年之后,就连普通百姓都不放过了。
为了搜集足够撑下去的粮食,他们带兵几乎搜刮了整个城中可以找到的食物和财物,又数次采取火攻及引玄武湖水倒灌台城,都无果。
台城中物资丰富,为了供给朝中宫中所需,有自己的庄园和田地,可以种粮食也有活水,反倒能够自给自足,继续撑下去,这也是联军在察觉侯景一时无法拿下台城后能够耐住性子继续死磕的原因。
但这么磕下去,冲早要出事,等侯景军一旦补给不足,势必要拿建康百姓下手。
五胡乱华之时,胡人军队屠杀汉人熏做军粮的事情还历历在目,谁也不愿意事情发展到那等地步。
此时,一直在整顿军务、筹集粮草的魏国军队,终於南下了。
领军的是打着萧综旗号的白袍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