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能听得懂这些胡人的语言,就能听到他们在喊着:
“将军,有人来接应了!”
“是不是荥阳城的守军逃了?”
“荥阳主将向我们逃过来了!”
没有人会觉得是刚刚才攻下城的梁人出来迎击了,能攻下荥阳城的战斗必然是场苦战,这时候又派兵出击岂不是疯了?
领着这五千军队来的是元天穆的先锋军,这一支军队乃是尔朱荣麾下的精锐,整支骑兵全是散居在关外精通骑射的羌、氐和羯人,以劫掠为生,战斗力极强,只是军纪不行,先锋打头阵杀人掠地时军纪差点没什么,可仗打完了还这样就让元天穆也很头疼。
荥阳告急,元天穆正愁他们军纪太差无法调度,当即便命他们火速援助荥阳,自己的大军在后面慢慢收拢、开进。
急行军是他们的拿手本领,靠着这种本领他们劫掠来去如风,原本这支骑兵还为自己的提前到来沾沾自喜,现在荥阳破了,进不能进退不能退有些尴尬。
见到荥阳有一支军队疾奔过来,大部分胡人的反应都是有败军出逃,有些胡人甚至有兴致地开着玩笑,调侃这些魏军要是守城也有这样的勇猛就不会这么快丢了城池云云。
可当那支骑兵越来越近,所有人开始察觉到不对了。
这支骑兵完全没有减速,根本不像是来“投奔”他们的,倒像是……
倒像是要从他们身上碾过去!!!
“是敌袭!上马,上马!”
“敌袭了,准备迎战!”
“小的们拿起武器!!”
慌乱之中,主将尔朱吐沫儿匆忙迎战,下令作战。
可惜已经晚了!
在平原上数次加速的骑兵像是一把缠绕着风雷的巨剑,狠狠斩向面前的骑兵,被这把巨剑扫过的人、马皆不是这一合之敌,很多骑兵猝不及防便纷纷跌落马下,被碾成了肉泥。
冲锋带来的巨大的惯性让白袍军杀入阵中如同无人之境,来驰援的杂胡部队长途跋涉而来,马力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跑是跑不掉的,一个照面就损失了三分之一人马的尔朱吐沫儿一咬牙,重新整军。
“迎战!跑不过的,跟他们拼了!”
於是白色的洪流与衣服杂色的部队狠狠撞在了一起,就像是两支凶猛的巨蟒,相互纠缠、绞杀、拼斗,此刻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
——要将对方吞没干净!
被偷袭成功的尔朱军损失了太多人马,此刻已经落在了下风,但这些纵横河北的杂胡军队不愧他们的“凶星”之名,即使掉落马下、即使失去了手、失去了腿,只要身体还有一个地方能动,也要战斗,不少白袍军都是没有防备这样的凶猛,被以为必定要死的对手反戈一击落于马下。
论战斗力,这支军队是白袍军参战以来见过的最强军队,可想而知尔朱荣的本部兵马会有多强。
“小心!”
马文才扭身一槊格开向陈庆之敌人袭来的狼牙棒,手臂还为刚才的力道隐隐作痛,忍不住骂道:
“战场上是分神的时候吗?!”
一面应对着面前的强敌,一边还在思考着敌人战斗力问题的陈庆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着,手上却不慌不忙地做了个“散”的手势,下令军队散开。
散开的白袍军从容脱身,调转马头,又一次向着尔朱吐沫儿的军队发动了一次冲锋!
白袍军的军势犹如反复钉入敌人阵中的楔子,又一次齐攻之后,对方已经剩下了不到一半人。
这时候,尔朱吐沫儿军队军纪差的特点突然爆发出来,开始有胡兵不顾将命脱离了战圈,向着远远地地方奔逃。
每有一个骑兵奔逃,被死守着的阵型便豁出了一个口子,如陈庆之这样的将领又怎么会错过这样的漏洞?
不过是几次将旗的翻覆,尔朱吐沫儿的五千人马便死伤殆尽,仅有尔朱吐沫儿领着十几个悍勇异常的亲兵逃脱了。
鸣金收兵的陈庆之在战马上游刃有余的清点剩余的兵马,荥阳城头上观战的元鉴与守军却是好一阵心惊肉跳。
他们与北海王一样,原本还有几分趁机消耗白袍军人马、倒戈一击的想法,在看到白袍军的勇猛后这个念头也都消失殆尽。
在众人的仰望下,浑身浴血的白袍军踩着城外那一片血肉泥泞大胜而还,在他们下马,列队整齐地通过城门时,不知是哪个替他们把守大门的同袍叫喊了一声:
“白袍军,威武!”
“大胜!”
陈庆之抬起手,宣告着此次出阵的结果。
霎时间,城门前,城墙下,城头上,所有曾与白袍军并肩作战过的士卒都感受到了胸中那腔热血的沸腾。
这是堂堂正正的胜利,也是振奋人心的胜利。
“大胜!大胜!”
军人的天性只有一个,不是“战斗”,而是“胜利”!
“将军无敌!”
“无敌!无敌!”
越来越多的人敲响自己的武器,曾经的质疑和偏见也在那一双双坚毅的眼神中冰雪消融,转而化为深深的敬意和向往。
身为士卒,谁不想遇见这样的主将?
身为军人,谁不想遇见这样的胜利
矛戈震地的声音不知何时也加入到了呐喊之中,那是地背城一战取得大胜的白袍军表达的尊敬!
“白袍军,威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