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智慧和谋略,已经胜过了千军万马。
作为护卫的花夭看着败军像是流水般向着后方奔逃,而两边的山势阻碍了白袍军的继续追击,这让她不免皱起眉头。
“陈将军,敌人已经开始撤退了,如果这时候将他们放走,难道是要继续攻占第四座、第五座大营吗?”
此时之前阴翳的云层终於开朗,但从云中露出的落日红光阴惨,待那红光落尽,天色便会转向漆黑,无论白袍军再如何能征善战,也不可能再继续攻打第四座营垒了。
“我就是要等着他们走。”
看着敌方军主的大旗轰然倒下,陈庆之的眼睛里写满了“胜局已定”。
他眺望着远方像是流水般溃散的逃兵,长长地叹了口气。
“梁国的骑兵不再是昔日的骑兵,而魏国的勇士,也已经不是昔日的勇士了。”
***
和徐州之战一样,明明占据十倍与敌方兵力的优势,最后却不得不选择仓惶的逃离战场。
败军之中也是一片混乱,其中不乏已经疯狂四处砍杀同袍的可怜人,为了元鉴的安全,十几个侍卫将他牢牢的护卫在中心,推动着他往营垒的北面走去。
所有的营垒都是沿着河道修建的,这原本是为了防止梁国人凭借水军偷袭、以及为了方便各营垒之间运送粮草物资而做出的考虑,如今却成了他们仅有的一线生机。
疲兵是跑不过士气正盛的骑兵的,但一旦上了船、入了河,哪怕再善战的骑兵也无济於事。
这样的颓败的气氛,在听到河水滔滔之声后总算是好了一些。
“快到了,早上还有运粮的船只过来,码头留了不少士卒看守,我们先坐运粮船离开这里,回了睢阳再重整军马!”
丘大千松了口气,脸上惊惧的神色却依然还未散去。
元鉴依旧一言不发,他在此战中失去了太多的东西,甚至还有可能失去已经长成的嫡子。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应对不利。
元鉴的侍卫们都明白主公在低沉着什么,一旁的丘大千喟叹一声,无力地安慰着:
“此乃非战之罪,等我们回了睢阳,一切会好起来的。”
他们绕出河畔的堤坝,踏上简易搭起的码头,远远看到运粮船旁有人影闪动,顿时加快了脚步。
此时天色已经昏沉,再不离开道路更加难辨。
“那边的,今日是谁值守?”
丘大千努力回想着早上安排的军头。
“李六呢?让他来见……”
他的话陡然一断,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离得近了,方能看到运粮船的附近横七竖八的躺着不少屍体,他们身下的鲜血早已经凝结,显然死了多时了。
刚刚他们看到的那些影影绰绰的身影,都是来自於码头上养精蓄锐的一支队伍。这些人皆是高大健壮之辈,见到他们的出现,眼睛里纷纷闪过振奋之色,手中握着的钢刀也因此微微颤动,随时可以扑杀向前。
并他们手中兵刃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熟悉的白衣。
丘大千环顾四周,附近的芦苇荡中有兵甲摩抆的声音不时响起,恐怕到处都是早有准备的伏兵。
这些白袍军根本不怕他们知道有伏兵,因为他们只有这一条生路。
剑拔弩张间,一道颀长的身影从运粮船中走出,身披银甲、腰配宝刀,一出现便让元鉴人马的精神都绷紧了起来。
是陈庆之亲自来了吗?
不,这般年轻,应当不是那个大器晚成的将军。
“是你!”
看到来人相貌身形的元鉴却已经认出了这人。
当初那个鲜衣怒马,骗得他以为那是二皇子萧综而主动本阵的,不正是此人吗?
他横眉立目,已然“哐仓”一声拔出了武器。
“之前在徐州走的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通名,在下白袍军参军,吴兴马佛念。”
马文才藏起了眼中的锐利,然而那身冷傲孤清的气质,却无法让人相信他只是个小小的参军。
随着他一步步从船上走出,周围的白袍军也好似收到了某种讯号,纷纷从堤坝下、从芦苇中露出身形,渐渐向着元鉴的人马合围。
唯有马文才,孑然独立在浩渺的汴水前,向着岸上清浅一笑。
“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