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些梦魇又出现在他的面前。
“阿兄,我怕死。”
年幼的妹妹握着他的手,声音细细的哭着。
“这位贵人,你要买人吗?”
咧着嘴的小女孩正对傅歧笑着。
刹那间,妹妹稚嫩的脸庞和插标卖首的小女孩似乎合二为一,一会儿在哭,一会儿又似笑非笑,她/她们都睁着大大的眼睛,嘴里缺了的那颗门牙像是一个黑黝黝的大洞,越变越大,越变越大,大到最后能把他整个人都包下去。
“呵!”
傅歧身子剧烈一震,吓醒了过来,猛地推开被子坐起身。
他的面前跪坐着一个小女孩,见他醒了,也跳了起来。
“阿叔?”
“妍儿?”
傅歧喘着粗气,看着面前侄女圆圆的脸庞和好奇的眼睛,才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做噩梦。
“阿叔怎么了?”
妍儿仰着头,奶声奶气的问。
“阿叔做了个噩梦。”
傅歧接过下人递来的热帕子,抆了把汗,弯下腰一把抱起侄女。
“阿叔臭臭的。”
妍儿先窝在傅歧怀里,而后捂着鼻子往后仰。
“哈哈哈!”
傅歧终於能够开怀大笑起来。
“臭臭好,臭臭说明你鼻子没问题。”
小小妍苦着一张脸,想下去又不敢下去,又惹得傅歧一阵开怀大笑。
“我睡了多久?”
傅歧问身边的侍女。
“不到半个时辰。”
那侍女看了看屋子里点着的盘香,估摸着说。
才睡这么点时间?
他还以为自己睡了一晚上了。
“我阿爷回来了吗?”
“还没,夫人吩咐了,若小郎君醒了,先到前面喝碗粥垫一垫。”
“好,先伺候我更衣。”
傅歧亲了亲侄女儿,将她放下地,小姑娘一落地满脸如释重负,一溜烟跑到前面找娘亲去了。
傅歧刚刚为了睡得舒服,脱得就剩中衣,他娘之前嫌他穿得破烂,此时自然是将家里原本就为他准备的秋衣送了来,就摆在榻边。
侍女们忙前忙后为他穿衣,他就伸着手等着,一时间恍惚的犹如隔世。
我这是回家了?
现在该享福了?
不不不,我可不是为了享福回家的。
傅歧蓦地摇了摇头,将脑子里生出的安逸想法甩掉。
“小郎君,可是有哪里不好?”
见他摇头,侍女担忧地问。
“没,你穿吧。”
傅歧随口回答,见侍女跪在地上要给他穿丝履,连忙弯下腰。
“算了,这个我自己穿吧!”
他都快忘了别人给自己穿鞋要怎么抬脚了。
等他穿好鞋,再抬起头,只见一屋子侍女都露出“我们家公子在外面到底吃了多少苦”的复杂表情,忍不住一哂,干脆连外袍也自己穿了,清爽俐落地往外走去。
“起来了?”
傅母刚刚从孙女那里知道儿子醒了,之前那股惊慌伤心的心情也在儿子睡着的时间里得到了排解,此时见傅歧出来,再也没那种凶恶的表情。
“果然是人要衣装,这么一看不像叫花子了。”
见自己母亲脸上有了笑意,傅歧心里也是一松。
“娘亲,嫂嫂。”
傅歧随便行了个礼,找了个案几坐下。
没一会儿,侍女端着鸡茸粥来了,他接过鸡茸粥,对侄女挤了挤眼。
“要不要来点?”
回答是侄女慌得躲到了自家娘亲的裙子后面。
傅歧也不勉强,笑了笑,正准备喝粥……
“夫人,夫人!”
前院跑来几个小厮,在门外幔帐前跪下了。
“出事了!”
“什么事?”
傅母惊得立刻站了起来。
“说是有一群刁民在同泰寺冲撞了圣驾,还闹出了不少人命,临川王说主公轻忽政事,治理不利,以致乱民生事,下午便来了一群府兵围了建康府衙,老爷出府和他们理论了半天,刚刚还是被临川王身边的方参军带走了。”
哐当!
傅歧端着粥的手一颤,手里的碗落了下去,乱成了一地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