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1 / 2)

第四十三章、众口铄金

马文才了结了“物归原主”之事后,甲科上午的课已经完了,下午并没有什么事情,他本就没休息好,考虑了一会儿后,决定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再细细思量接下来该怎么改变自己的“计画”。

祝英台还是要交好的,祝家庄的兵力在乱世之中是极大的倚仗,能娶她为妻自然最好,娶不到也别想他让给梁山伯那小子。

士庶通婚乃是奇耻大辱,这件事的结局会给梁祝二人带来极大的危险,就算没有他马文才,日后还有张文才李文才,祝英台要是再一头撞死,他到祝家庄找谁借兵去?

更何况如果按前世的记忆,这梁山伯也不是个长寿的,祝英台应该感谢他,费尽心思阻止她当个寡妇。

他都连当爹的心都操了!

他如此想着,心中已经有了个明确的方向,虽不是再为心结,却也是为未来谋划,心中越发轻松。

只是这份轻松到了甲舍门口时,却又荡然无存了。

甲舍的门口,如今人头攒动,不但有甲舍的学生,还有乙舍、丙舍的学生。丙舍里的学生大概是一传十十传百,已经倾巢而出,墙边围着的竟大半都是丙舍的学生,看架势,要回甲馆,竟还要穿过层层人墙才能回去。

马文才一看这喧闹如集市的场景,头脑就一阵炸痛,恨不得将那祝英台拉过来,重新吊在门口那歪脖子树上算了。

甲乙两舍住的不是士族就是富户,这个点正是用午饭的时间,馆中不提供中饭,甲乙两舍的人再怎么爱这字,饭还是要吃的,於是这时间段聚着的,竟大多是丙舍里的学生。

甲乙两舍的学子本来就少,而且还顾及着彼此的身份和家世,即便是抄字,也是安静规矩,无论谁来看,俱是一派清净雅致的画面。

可等丙舍里的学生黑压压涌过来,这样的场面就有些无法控制,乱糟糟的人群人声鼎沸,马文才隔着老远还能听到互相谩駡的声音。

“你个小兔子崽子!叫你挤叫你挤,你能啊?你再能啊?你怎么不挤到你娘裤裆里去?”

“你再拿你那脏手摸一下!再摸一下午我剁了你手你信不信!这字是你能摸的吗?你能摸的吗?摸坏了揍死你这*&&&………”

“谁借张纸借根笔?来的匆忙没带纸笔,借一张呗,喂,太过分了啊,这字放在这谁都能看,凭什么不给我抄?借一张又不会死!哎呀你不是抄了一大半了吗,借我借我……”

马文才皱着眉头一步一步向书墙边走,看着丙舍学子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般疯狂地往书墙边靠近,有些甚至仗着自己身强体壮把别人往外推去,顿时生出荒谬之感。

即便是祝英台的字好,丙科学子大多是寒生无名帖可临,可这墙又不会跑,何时来看都是一样,更何况甲舍里的人已经请了工匠给它加了顶,便是下雨也不会淋湿,何必要如此奔走践踏?

“呜呜呜,啊!”

一声孩童的惨叫传来,只见前方有一个九、十岁的小孩被前面的学子推倒,眼看着就要倒在众人的脚下……

实在忍不了了!

马文才疾步上前,在那小孩摔倒之前一把把他扶住拉了出来,那小孩抽抽泣泣被拖出了人群,显然自己也是吓得不轻,一出了人群便紧紧抱着马文才嚎啕大哭。

若那一下倒了,就看这么多人往前挤的架势,这孩子也要被踩成重伤。

马文才反手拍了拍那小孩算是安抚过了,便将他推到了一边。他低声吩咐速度最快的疾风火速去馆主那召人维持秩序,又叫细雨去喊来祝英台,自己则带着两个随从,直接冲入了人群。

马文才并不反感别人争名逐利,也不反感别人为了追求知识费尽手段,但如果这“手段”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本来就学过武,又带着两个人高马大的随从,从围墙外一路推将过去,竟活生生推开了一条路,将两边的学子推到了更外面,没多久就挤到了围墙前面。

原本都恨不得趴在书墙前看字的学子们你挤我我挤你,好不容易才占据了有利地形,突然间又来了个“外来者”,还把他们挤的往两边倾倒,顿时就有人扭头想破口大駡。

“来的是哪个龟孙……”

骂人的一看到是儒衫黑冠的甲科生,后面还带着两个随从,立刻噤声。

“都往后退!”

马文才看了眼墙上已经被蹭的都有些模糊的字迹,脸色更寒。

“我叫你们往后退你们不知道吗?”

“你你是谁啊!”被训斥的人外强中干,“写这字的祝英台都说了人人能抄人人能看,你凭什么管?”

他凭什么管?

就凭这祝英台是他的未婚……

罢!他娘的这理由现在还能用吗?

说了被人当疯子!

马文才心中烦躁之气大作,再看到那被吓到的孩子还在外面哇哇大哭,越发瞧不起这些丙科生的孟浪,冷笑着说:

“我是不能管你们抄字,但你们要再这样拥挤吵闹下去,我就命人用水把这面墙泼了!”

“你……”

那人气的发抖:“你们这些甲科生,就只知道这样,就只知道……”

“只知道什么?只知道把同窗往外推搡,像是猪狗一样的驱赶?还是只知道把年幼体弱之人抛在身后,任由他们摔倒被人践踏?看看你面前的墙!甲生抄了一早上字也没见有任何散乱,他们爱惜其字甚至为其加了顶盖,你们呢?你们才来一时半刻,连墙上的字都要被磨掉了!”

马文才眼神犀利,步步相逼,直逼得面前摩拳抆掌上来的诸人频频后退,却没有气弱半分,他的声音越拔越高,已经到了吼叫的地步。

“你倒是告诉我,我们只知道什么?你们又知道些什么?!”

人群陡然安静下来,於是乎,周边里被吓坏的孩子哇哇大哭的声音就越发明显,简直像是给他们脸上甩了一记巴掌。

“不要把你们乡野间那套恶狗扑食的本事带到这里来,这里是学馆,是教你们如何做人的地方,在我们知道些什么之前,请你们做些人该做的事情,再来对我们横加指责。”

昨夜刘有助偷盗之事已经让马文才像是吞了颗苍蝇,今日再见这些人毫无风度秩序可言,更是一肚子怒火。

“想看书墙没问题,但这里是甲舍,是休息的地方,你们这般吵闹还自以为有理,若你们都不为我们考虑,我们为什么要顾及你们的想法?若再不能安静下来有礼有节的做你们的事,我就不光是泼水了……”

马文才看着面前一群敢怒不敢言的学生,心中只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看我把这墙砸了!”

“马文才不要!”

一声惊呼声后,已经闻讯赶到的祝英台急慌慌地跑上前来。

“别砸墙!”

她来的太晚,没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一群丙科生挤在书墙面前,而马文才指着墙大吼要把墙砸了,还以为马文才不准她字迹外泄的毛病又犯了,惊得几乎是一路小跑冲上前来。

她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她就知道光写一墙字,指望用自己的话堵住甲舍生的嘴肯定还有纰漏!

这纰漏果然还是从头到尾就不同意的马文才啊啊啊啊啊啊!

祝英台不来还好,一来本来已经生出退却之心的丙科生们立刻群情激动,指着刚刚还威风八面的马文才叫喊了起来:“你看,人家写字的正主都说不用砸,你凭什么管?”

“就是就是,甲科生那么多,没一个让我们走的,只有你一直对我们又吼又叫,你就是瞧不起我们,觉得我们不配学这字!”

“像你这样的大家公子,能知道我们为学好字有多辛苦吗?刘有助好不容易得了字还被你抢走,那时候我们就知道你心胸狭小,说不得刘有助挨打也是你从中怂恿,想要杀鸡儆猴吧!”

“我丙生和你们甲生井水不犯河水,你要砸墙,就别怪我们拼命!”

马文才冷着脸,看着面前的气氛被几个领头之人瞬间拉动了起来,一个个群情激奋随时会对他群起攻之的样子,不怒反笑。

这些往日里畏畏缩缩之人,连和他眼神对视都不敢,只能在人背后猥琐地探望,可只要汇集在一起,便任由领头之人说什么是什么,犹如一群疯子。

说到底,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不过是以多欺少罢了,不过是希望有出头鸟顶上在后面跟着啄食罢了……

像这样的人,祝英台还希望他能够尊重他们?

祝英台完全不知道两边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情况激化到这种样子,眼看着有丙科学子居然呕出一口浓痰向马文才吐去,实在是来不及阻止,只能扑上去用自己的后背挡住。

那一口浓痰结结实实地吐在了祝英台的背上,惊得吐痰之人往后疾退,窜入人群之中掉头就要跑。

马文才瞧不起这些庶人,一开始就没注意他们要做什么,所以被煽动的群情激奋的人群中有人要对他吐痰,自然也没有看见。

事情发生时,他只看到祝英台一脸惊慌地向他扑了过来,他被结结实实罩了个周全,然后就有人要跑。

他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下意识伸手指着那人:“去将那人给我抓回来!”

等那人被提回人群之中,祝英台已经一脸恶心地脱下外袍,将那沾了秽物的衣服丢在了墙角,也不准备再要了。

他竟被一个女人保护了?

还是用这种方式保全他的脸面?

马文才心中一颤,看着满脸嫌恶到在跳脚的祝英台,几乎有些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