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割下的杂草丢回竹篓中,淡声道,“璃音之事暂且不提,你说折清,是为何?”
柳棠不住的拿眼瞅着我,仿佛自己说出这话时,也觉分外忐忑。”听闻你前世同折清并无多少感情上的不合,只是……“一顿,我万没想到会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由屏息,竖耳倾听。
”只是,你同他有仇,大抵是不共戴天的那一类。不然他也不至於先与你百般温顺,得你青睐之后,以你亲手予他的匕首,夺了你的性命。“想是也觉得这话当着我的面说出来残忍了些,柳棠声音干涩,放低了些,“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人,搁在你身边太过於危险,毕竟血海深仇不是一刀将你毙命后,便可烟消云散的。你道你不记得折清,那又为何如此相信他?”
我想了想,不晓为何却并不在意他后头道的话语,而是轻笑着,“原来并无多少感情上的不合,只是因为他予我的都是虚情假意么?这倒是……唔,听上去挺真切的。”将挽起的袖子放下些,“想必那落灵儿也知晓但凡是从她那得出的消息,我都不会相信的吧,你身上带着的法宝,就是她予你给我证明用的?唔,给我瞧瞧吧。”
柳棠不情不愿的将胸前塞着的,鼓囊囊的东西拿出来,递在我面前。一面还小声嘀咕,”堂堂魔尊,不会是连这个都要拿走吧。“
我未作理会的接过,不过薄薄一本书,灵力却尤为浓郁。我扫眸,看清上面四个大字,心境终是毫无转圜的惨澹下来,《山河野史》
这本书,我过往倒是见过。那着书之人童生,亦见过,是个不折不饶,死缠烂打的扰人性子。手下势力遍及魔界,不做武装,却为消息流传。但凡是从书中流出的消息,皆为九成以上的真实。
童生曾死皮赖脸,不请自来的在我院中喝茶时与我道,着《山河野史》不过他的爱好,武力上他连我十之一二都不及,更遑论千溯,想要造反还是太嫩。
此书百金难求,更分多少卷落,在买帐翻开之前人皆不会知晓自个拿的是哪一卷,说的是哪一个年代的事。故而说,想要借一本书打听一个人的来龙去脉也纯属痴心妄想,这也便是那童生的敛财之道了。
我随意翻开两页,瞧见书中所载,有关我的言论。不过寥寥数句,“迎娶天帝之孙辈折清,相隔七载后,琴瑟和鸣,摈弃后宫。百年,毙命水榭台,折清刃下。后世者曰为不共戴天之恨。”
只有模糊不清的数语,是因为童生曾差点被我扭断了脖子,才止了对我、千溯和木槿三者的详尽描写,丧心病狂的抖出甚至诸多几近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及其前因后果。
后缩减为这么数句,实则也包含了几多隐秘的资讯,譬如那不共戴天之恨。根据千溯的性子,这不该是可以公布出去的消息。
我再翻了几页过后,便将山河野史塞回给柳棠,“此事无须在折清面前多言,我心中有数便可。”
柳棠见我没打他那宝贝书的主意,欢喜时满口应下,“自然。”鼓囊囊的再度将书塞回衣襟之内后,才道,“至於璃音之事,落灵儿道她手中有确凿的讯息,只是需得你亲自去见她才行。”
我笑笑,“既然她‘诚心求和’,我自不妨去走一遭的。”
过往我就在想,千溯何以留得落灵儿性命,让之在凡界苟活。后又听折清道他曾在我经历璃音这一世时,亲自走了趟凡界。前后联系,才觉千溯该不是为了一时心软的吧,毕竟从往至今,我就没见他对谁心软过。
……
背着一筐的杂草往回走,愈是临近院子,柳棠不住朝我使来的眼色便愈发的频繁,眼神中的含义一时一个准,却不敢开口说什么。因为我曾告诉他,折清法力不错,只要他想听,当下的境况,方圆百丈内的细微声响应该都是能听到的。
在门口时,柳棠终於抑制不住的拦住我,小声道,”你好歹给我个准,是要准备怎样?我也好配合着些。”
我挪下肩上的竹篓,拎在手里,若无其事,”配合什么?”
柳棠一张脸都要绿了,纠结的挤眉弄眼,“你打算……他,怎么办?”
我正要张嘴,却听得有人不急不缓的拉开门扉,柳棠面色一僵,抿唇不语了。
我没理会他玩变脸,抱着竹篓朝着折清迎上去,巴结道,”老大,我把近处的草采了些回来,你挑挑看,若是够了我便不需再去第二回了。”
折清伸手,犹若玉瓷一般的手指触到我的发丝,捻下一根挂在我发中的杂草,淡然道,”你当真是愈发的好欺负了。“
我早便闻到室内淡淡的药香,正是死灵草的香味,又思及今早起便烘烤在炉前的未名杂草,只做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