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骨债 茶茶木 2525 字 2个月前

没有记忆的时候,碰上以前的熟人,绝对是件很要命的事。

我这惊慌的一步没退稳,脚下一滑,在岩壁上滚了几遭,噗通就栽进了地面的积水之中。忍着恶心没去想这些水是什么东西,四周倒是瞬间响起了起哄的笑声。

听那嘲笑之意分外直白,我霎时也明白过来——给人戏弄了。

我爬起身,尴尬的附和着众鬼呵呵干笑了两声,暗自腹诽的抬头往方才跌下来的洞穴看去。入目处皆为黯黑朦胧,除却旁近的几个模糊的黑影,其他物事都湮灭在消散不开的黑雾之中。若是不是刚刚被他摆了一道,根本不知道这洞穴里面还有个人。

想了想,抹一把脸上的水,在透骨凉的水里呆了一会,默默的抬腿往石窟内走去。

啧,跟他硬抗我也没什么把握,他这番形容,可能就是在蛊惑人心上颇有建树的艳鬼,我摆不平的。

一边直叹息今个犯了太岁,没遇着一件好事,一边蔫蔫的往里走。不想洞穴边上突然跳下来具跟我有点像的漆黑骨头,因着四周黯淡的光线,我一开始没能看见他,只听见一声水响之后,脑袋一震和他撞了个正着。他嶙峋扭曲的肋骨大刺刺的戳进我的眼眶里,让我傻眼了半晌。

呆呆卡着一阵,我将自己的眼眶从他的肋骨出拔出来,”这石窟逼仄得很,兄台下回这么大动静,能否也稍稍给人提个醒?”

我说这句,语气是不带一点冲的。可那黑骷髅却似乎更是觉得我冒犯了他,冷艳高贵一声招呼没打,扬手就将我往旁边一推。

我脚下踏着青苔,经不住他力道的一滑,跌坐在屍水滩中。又水滩底湿滑得很,没法减缓冲力,直叫我撞了两下岩壁,愣是被送出去了一丈多远,才再度横在洞口的方向停下。

晕晕沉沉间,我还没来得及从屍水中爬起来,那雄伟的骷髅兄大模大样一步步的就朝我走来。踩踏间沉积的屍水卷起一阵阵的恶臭,直熏得人七晕八素。

我当时虽然是一动不动,任由他一手捏着我的颈骨将我提起来,尚且平静说道着“我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如此容不得我是为何?”的言语。实则,我有点恼火了。

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也不说清是个什么意思,掌风刚劲朝我袭来,俐落而干脆。

其一手提溜着我,一手挥着手刀准头颇好的对着我脖颈砍来的架势,意欲十分明显,是打算将我的头给卸了,至少收去我半条小命。

然等那一记气势汹汹的手刀半点不含糊的落在我的脖颈处,嘎嘣的一声脆响后。我侧目所见,骷髅兄的手骨毫无意外的骨裂了半截,卡在我的肩胛骨处,叫我忍不住的啧了一声失望。

骷髅兄很不男人的发出一声尖利的痛呼声,挣扎时便要松了扼住着我脖子的左手。

不知是惊慌还是如何,他原是要后退的形容,却因脚下打滑的一个踉跄,很是狼狈的栽倒在了水里,溅起积水一阵。

我因为肩上正卡着他的半个残缺的手臂,他这么一摔,自然也被迫拉倒,再度入了一回水。

黑骷髅兄见我扑在他身边,显得很不平静,惊恐的尖叫着不说,趴到水中还一直在挣扎,试图将卡在我肩上的手夺回去。我在水中无言以对的待着,经由那四下扬起的水花溅到我的脸,透过我空荡荡的眼窟窿,再洗涤了一番我的内颅,怒气值将要爆表。

等着他挣扎得累了之后,我应其所愿的将他的手自肩胛骨上卸下来,握在手中。黑骷髅兄已经连哼哼的力道都没有了,却仍奋勇施展着最后一丝力道想要缩回自己的手。

我抹了把脸上的屍水,从水中爬起来,忍受不能的吐一口嘴中积攒的不明液体,晃悠悠的走到他面前。

抬脚。

洞穴内突然乍起一声,“慢着!”

黑骷髅趴在嶙峋岩壁上,喘着粗气的声音在石窟之中阵阵回荡。

我动作稍微卡了卡,还是一脚踩了下去。

只听哢嚓断裂的一声,黑骷髅圆润的头骨沿着岩壁掉落,滚到水中。握在我手中挣扎着的手,瞬间也便没了力道。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总不至於他对我起了杀意在先,我还不能对他回馈一二。干架这种事,就是有这种风险的。想那黑骷髅兄没有个十来年的淬炼,是没法将自己拼凑起来了。更有可能,被旁的恶鬼捡去喂了阴屍。

我丢了黑骷髅失力的手,退后两步,也来不及细想方才那一声慢着是从哪里传来的,眼下石窟可谓气氛骤降。

刚开始还乐得旁观的恶鬼们放松的姿态全然变作戒备,甚至有几只已经从洞穴上跳下来,趴在与我相去不远的石壁上。没有瞳孔的眼白无所谓焦距,不知是倒映着水面粼粼的红光还是如何,竟显出几分嗜血的妖异。

耳边一时静下来,是为突如其来的几方对峙,我不动声色的一一回望死死凝着我的恶鬼。

正是一片死寂,洞内深处突兀传出两声磨合撕咬般的咀嚼,恍似一记重鼓敲击在我的心头,让我禁不住微微侧目。那略带疯狂声音透过屍棺,亦有几分沉闷,一声一声的清晰着,一阵之后却又彻底淡了下去。我松了一口气,看来一般小打小闹,并不至於能惊动阴屍。

阴屍不予理会,恶鬼喽罗们却不打算轻易叫我讨了好,白砸了这个场。

我原以为愤而起身的恶鬼们是要给黑骷髅报仇的,没想后来跳下来的那一只整个就砸到了散做一堆的黑骷髅身上,生脆碎裂的骨头霎时四下飞溅,磕到我的骨上,邦邦作响。

待得那落下的恶鬼一张被生生剜去眼的脸抬起,呈在我眼前,我才终算是反应过来……

自茉茉那待得久了,我竟至於忘了在冥界,本就是没有所谓善恶的。

一场见血的斗争,也可以兴起得毫无缘由,只要气氛合适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