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在不远处高喊:「三郎,我来了!」
萧弘不用看那个人,就已经知道是他的兄长萧伦赶来了,於此同时,他不由得精神一震,手上的刀挥舞得更加有力了。
正在前面发疯一样攻击萧弘和周坦的乱兵听到身后传来痛苦的喊声,一下子都有些乱了,有些人就往身后去看,只见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现一些身穿布衣的孔武有力的男子来,这些人手持锋利的刀剑,砍瓜切菜一样在他们身后大开杀戒。因为这些人是突然出现,又突然出手,许多人都没防备,所以一下子就被杀死杀伤了不少。
这下前面的那些乱兵就慌了,场面开始混乱起来。
不多一会儿,萧伦领着几十个萧家精心培养的死士就杀出了一条血路,杀到了萧弘和周坦跟前,这几十个人过来后,萧弘和周坦面临的劣势立即一转,而那些荆州的乱兵们却开始慌起来,有许多人开始害怕。一开始他们被李特鼓动,因为财帛和女人的吸引,让他们头脑发热,又加上他们以为他们人多势大,谢府那区区数百个私兵和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闯进去杀就杀了,抢就抢了,也没人敢找他们算帐。再加上,一早李特就告诉他们,城外还有他们几万的兄弟作为后援,让他们尽管动手。可是等他们动手了,结果却没等来所谓的后援,反而是来了数百比他们还剽悍,战斗力更强的人。这些人手中的刀剑泛着寒光,一看就是好兵器,而且这些人进退有据,似乎精通某种战阵,所以,他们的那些兄弟就在这些人的刀剑下,如同割韭菜一样齐刷刷地倒下。
两方交手,最怕一方的气势先弱,怕自己慌乱,乱了阵脚,就会兵败如山倒。
见乱兵开始乱了阵脚,萧弘等人自然是不会手软。向着这些乱兵的刀剑是更加用力地砍下。
可能是这些乱兵活该倒楣,正在他们节节败退的时候,从缁衣巷外又来了一队新的人马,就是丹阳尹手下的人,足足来了五千人,将缁衣巷两边都堵上了,见到那些面孔黧黑的乱兵就杀。
此时在城外的荆州军营中,桓翌正指着桓朗大骂,骂他胆大妄为,竟敢不禀告他,就擅自行事,弄出什么毒大米的事情向谢家发难,意图让那些荆州军营的兵士们进建康城去发动叛乱。
桓朗还强嘴,说他只不过是帮其父,想让他早点儿达成愿望,想让桓家早日取代曹家成为这半壁江山的主人。
桓翌听了,忍不住啐他一口口水,说:「欲速则不达这话你懂吧?现如今你让两千多我好不容易带来的荆州精兵去送死,你真是想砍了你!」
桓朗:「阿父,我已让关宁去接应城内那围攻谢府的两千多荆州兄弟,他们怎么会送死?」
桓翌怒声道:「我跟二郎,四郎才出城,建康城门就已经关闭了,你是想让关宁去攻打建康城吗?别忘了,你阿母还有妻儿都在城内,你是不是想看到他们被人推到城楼上以叛臣之母和叛臣之妻被枭首示众?而且既然建康城门已经关闭,想必禁军也已经调动。你能保证剩下的这些人能攻下建康?我一想起平白损失两千多荆州精兵,我就想,就想……」
他握紧了拳头,怒视着桓朗,身子气得微微发抖。
桓朗被其父这种想要杀人的眼神给吓得心内狂跳,低下了头。他迅速地想着到底怎么样才能平息父亲的怒火,怎么样才能补救如今这个局面。
思来想去,他觉得似乎只有鱼死网破,让关宁率军攻城,将这一次的计画执行到底,似乎才能力挽狂澜。
於是他赶忙把自己的意思对桓翌说出来,桓翌听完,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就将他一拳打倒在地,打得桓朗半边脸也肿了,口鼻都出了血。
桓翌这个大将军可不是空有其名。这些年来他南征北战,本身就是骁勇的战将,他这一拳打下去,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够承受的。
在一边站立着的桓溪和桓密见此情景都忍不住齐齐一抖,对於其父的威严,他们自是害怕。
只不过,桓溪心中暗觉爽快,而在桓密心中却是颇多不忍。
「竖子,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你出兵不利,未战先败,你唆使城中那两千多兵士想冲击谢家,此时恐怕反倒被丹阳尹的兵给围了。不要再奢想着他们能得手,若我猜得不错,他们必定全军覆没。你以为单凭那什么谢家的米铺的米毒死了二十几个兵士就能让你的那些人去冲击谢家有理?况且,你的那些证据拿得出手吗?可上得了朝堂?不要认为别人都是傻子,都能比你的那不上台盘的伎俩给哄骗。再说了,二十几个下贱的军汉的命能跟谢家人的命相比?退一万步说,就算谢家的米有问题,毒死了营中的兵士,他们大不了推一个管事出来顶罪,制他个监管不利之罪,再陪些财帛就了了。谁也不会真追究谢家的人的罪。你拿这个挑事,攻击谢家占不住脚,你知不知道?这下子好了,白白损失我两千多精兵,还落下个不好的名声。朝廷恐怕也会更加防备我们,而且这下是彻底得罪了谢家,你说,我要不要把你推出去治罪,以平息谢家的怒气,以及圣上和诸位大臣的猜忌?大郎,你真让我失望啊!」
桓翌先是怒声叱责了桓朗一顿,接着失望叹息。
桓朗这下是真得无法辩解,也开始害怕起来。因为如果一切按照其父说的那样发展的话,那他的这次行动确实是失策,会让他自己和桓家都限於不利的境地。
桓家不利是要为这一次的攻击谢府的事情向那些高门大族以及皇帝解释,否则桓家的名声将会大大受损。
而他自己限於不利是因为他在其父的心中的地位恐怕大大地滑落了,他阿父极有可能不再喜欢和信任他。
桓密这会儿帮他大哥桓朗说话:「阿父,还是先别责怪大哥了,这会儿该怎么补救呢?难不成我们就这样咽下苦果,眼睁睁看着城中那两千多荆州的兄弟成为待宰的羔羊,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杀。要是那样一来,咱们桓家的声望可就大大受损了啊!」
桓翌扶额,他想了一会儿,似乎也无计可施。除非建康城里那些荆州兵没有动手,他还能去把他们给救回来。可要是动手了?他用什么理由去把这等同犯上作乱的兵士带回兵营?恐怕这会儿建康的城门也不会为桓家人打开,就算他是大将军又如何?桓家的荆州兵在城内作乱,那守城的丹阳尹的人是一定不会开门让他进去的。要想进去,就只能强攻,但是强攻的话,他的妻子儿女还有一些族人就要被杀了。他舍不得让妻子儿女和族人死,更加不敢肯定一定能攻下建康城,毕竟一开始他就损失了两千多人,士兵的士气必定因为这样受损,再加上师出无名,等待桓家的一定是失败。
所以,尽管肉痛建康城里的那两千多荆州精兵会全部覆灭,可他却毫无援救的办法。
「你们都出去吧,让我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向朝廷和谢家,以及各世家大族解释这一次的事情。另外,大郎,你自己去营门外领二十军棍。二郎,你去让各营的兵士回营,谁要敢多言多语,鼓动军心,就给我杀!哪一营的将军约束不好手下兵士,那也给我杀!谁再敢私自做主,调动我营中兵士,不管是谁,都给我杀!」
桓翌连着说了几个杀字,特别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那话语中的寒气和杀气让人心惊。
桓朗赶忙趴在地上说:「谢阿父宽恕于我,儿知错了,儿再不敢了。」
「出去。」桓翌寒声道。
这一次他的长子弄出来的糊涂事实在是让他头疼,他真是不想再看见他。
桓朗只得爬起来,缩着头,满脸沮丧和惶恐地退了出去。接着桓溪和桓密也跟着退出去了。
二十杖军棍受完,桓朗被手下的兵士给背着回了营帐。一进到营帐,他就让人把王鸾给找了来,趴在榻上把他给骂得狗血淋头,骂他出的鬼主意,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害苦了他。他要是能动弹,非得蹦起来把王鸾给痛打一顿不可。
狂骂了王鸾一顿后,桓朗让他即刻滚,他再也不想看到他。而且他还说,要是在建康城或者别的什么地方要是再让他碰到王鸾,他一定会让他好看。
王鸾毕竟是琅琊王氏的嫡出子孙,桓朗不看僧面看佛面,到底还是给王鸾留了面子,否则,闯出如此大祸,他一定会把他给宰了。
见桓朗咬牙切齿的样子,王鸾知道他不想走也不行了。桓朗因为自己的计画失去了其父桓翌的信任和喜欢,肯定是恨他入骨,他就算留在这里也是不会让桓朗再信任他了。
再说了桓朗失势,似乎也没有了再投靠的价值。再加上,他还害怕大将军桓翌会迁怒於他,到时候把他推出去顶罪,那他就会身败名裂了。
想到此,他赶忙连滚带爬地逃出了桓朗的营帐,再悄悄潜出营去回建康。
建康城谢府门外缁衣巷的那条街上,经过尽两个时辰左右的厮杀,到天色将暗时,那两千多意欲冲击谢府的闹事的荆州兵士们全部被斩杀,一整条街上到处都是堆叠的屍体,街面上可说是血流成河。萧弘等人的靴子踏上去都会被那一汪汪的鲜血给浸没。
浓郁的血腥味无处不在,整个缁衣巷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