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妙容也不知为什么,在和那小男孩儿的眼光碰上了以后,立即就做出了这种判断。
一旦做出了这样的判断,谢妙容才开始正视站在那小石桥上的男孩子起来,就像是正视一个对手或者说敌人那样。
不得不说,那目下无尘高冷无比的小男孩长得极其出色,他穿着一身宝蓝色的锦缎长袍子,身段儿要比同龄人高挑一些,长腿,肤色是一种健康的小麦色,鬓若刀裁,鼻梁挺高,眼窝深,眸子狭长,眼角微往上挑。这样一来,当他紧抿薄唇的时候,看人之时无端就带了淩厉的气势。
看惯了谢府中的男人男孩带着书卷气和儒雅气质的肤白如玉这种类型的中性美,猛然一下子眼前出现这么一个带着健康男子气,欧美范儿的小帅哥,谢妙容只觉眼前一亮,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但是她很快就想起了正是眼前这个欧美范儿的小帅哥向她扔出了一块石头,溅了她一头一脸的水不说,还骂了自己的婢女阿蔗,顺带着连自己这个主子也给骂了。立即就把原先因为这小男孩出色的俊颜而生出的好感给打消了,转而板着脸,恶声问那小男孩:「你是谁?是你向我扔的石头对么?」
不过,因为她年纪小,又长得粉妆玉琢,像个糯米团子,再加上说话也是脆生生的,所以即便恶狠狠的质问别人,看在别人眼里也是可笑,不拿她当回事。
所以接下来,只见小男孩儿背着手,轻哼一声,似乎是又笑话了谢妙容一下,才漫不经心道:「我是谁?告诉你也无妨,呐,你听着,我姓萧,单名一个弘字。我是阿庆的外兄。还有,那石头也是我扔的……」
说完,他抱臂看向谢妙容,眼里含着无声的挑衅,似乎是在说:「你看,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谢妙容当然被他这种类似无赖的行动和说话给激怒了,但是好歹她这几年来也学着说话做事之前力求三思而后行,不要如同爆炭一样一点就着,否则不但无法处理好事情,恐怕还要让人看笑话。
所以,她强自忍下了心中怒气,根据那个叫萧弘的「无赖」说的去想他这个人的来历。她在谢府呆了三年多,随着年纪逐渐的增长,对於谢府的一些亲戚关系也了解了不少。比如说大房的谢修的媳妇儿,谢庆的娘萧氏。她来自兰陵萧家,萧家是近年来跟随大将军桓翌北伐立下军功的一流士族的末流之家。萧氏的父亲萧裕因为军功被封为镇军将军,徐州刺史。而桓翌一向跟谢家的几位郎君交好,因为这样的关系,萧家也跟谢家攀上了关系。并且因为萧裕的能征善战,桓翌十分看重他,为了拉拢这位猛将,桓翌在这中间促成了谢家长房谢况之子谢修和萧裕的唯一的女儿萧氏的婚事。
谢家虽然是一流士族之家,按理说为长房长孙娶亲也该在王家卫家庾家等一流士族之家里选择,但是彼时皇权衰微,北方的少数民族的几个政权不断袭扰景朝边境。实际上的军政大权渐渐旁落到了高门豪族手中,在这里头还有些称不上顶级豪门士族的,只能算是一流士族的末尾,又或者是二流士族,甚至是寒族的家族因为军功而逐渐取得了朝廷或者地方的统治权。
在这样的一种发展态势下,谢况同意了跟萧家联姻,也是因为谢家的人看到了萧家是有武力值的家族,并且占据了重要的徐州,他们手上还有兵,这比空有个名望的所谓一流士族之家更有用。还有就是这桩亲事是实际掌握了景朝军政大权的大将军桓翌提出来的,谢家又岂能不识相的不答应。于公于私,谢家的人都得答应。答应了对於谢家自然是有实际的好处,那好处就是在谢修和萧氏成亲后,谢况被桓翌举荐为江州刺史,赶赴江州任职。
江州那个地方地理位置非常重要,是荆州和扬州之间的桥梁。在景朝政权所统领的州中,扬州,荆州,徐州,豫州都是重镇。扬州这个地方出产谷帛,朝廷的财政收入多半都是靠这里。荆州在长江上游,是屯兵之地。徐州是北府,豫州是西藩。谁掌控了这四个地方,也就想当於掌控了景朝的天下。
所以,因为这一门儿政治联姻,谢家得到了实际的好处。谢况做了江州刺史,也就离景朝的核心权力圈子进了一步,甚至说是进入了以大将军桓翌为首的掌控晋朝军政大权和核心权力圈子。
而萧家因为和谢家联姻也有好处,那就是他们家族在一流士族的圈子里也往上进了一步。这一门儿亲事对大将军桓翌当然也有好处,他乐得见到手下一文一武两大家族更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为他荡平天下服务。
当然对於这一门儿政治联姻中间所涉及的方方面面的利益和算计,小小的谢妙容这时候并不明白,她只是想起了谢家有这么一门儿亲戚,眼前这个虽然长得漂亮,但是却是令她厌恶的人原来是大嫂萧氏的亲戚。萧氏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想必这个叫萧弘的人应该是她两个哥哥其中一人的儿子咯?
想清楚了眼前这个讨厌的人的来历,谢妙容就说话了:「果然是什么样的门第出什么样的人。你在我谢家骂谢家的婢女顺带着连我一起骂,你如此看不起谢家人,岂不是叫你姑姑难堪?还有,别忘了,你外弟也姓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