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娇娘倒抽一口凉气,作势拿手帕擦眼泪,“哎呀,老天爷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杭致嘴角抽了抽,这样的妇人他也是头回见,一滴泪水也出不来,她哭个什么劲儿
杭致原想利用邢慕铮被关押一事,威胁利诱钱娇娘把藏着的人交出来,不想钱娇娘稀里糊涂,一问三不知,说是命这般苦也不瞧她着急救丈夫,磨叽了半晌一句有用的也没有。杭致虽面上还带着微笑,手中把玩的玉环都快被他捏成两半了。他都想替邢慕铮抱不平了,娶了这么个倒霉玩意儿。
正值此时,端方在外慌慌张张地求见,进来后在杭致耳边耳语两句,杭致脸色丕变,他倏地起身。洪泰和马东长连忙跟着站起来,“杭相,可是朝中有事”
“非也,”杭致冷声道,“是我带来的人,被府上欺侮了”
杭致愤然甩袖,厉喝一声“带路”,端方连忙伸手前边引路,洪泰与马东长困惑相视一眼,各自摇头不解其意,只见一团微风扫过,钱氏竟也站起来快步出了厅堂。二人见状不妙,连忙跟了上去。
隔壁偏厅里头,一身着姜黄素袄的老妪眼眶发红,坐在椅上低头不语。烟萝与红绢面面相觑,不知此杭府管事婆子方才为何好端端地掉下两行泪来。她们虽共处一室,但一句话却也不曾讲,这老妪为何哭泣
坐在后边的清雅凄凄凝视着自己的奶娘,这打小看着她长大、最护自己的奶娘头发竟都灰白了,身子也佝偻了,不想这短短几年她竟老得这般快。她定然是认出了自己因而哭泣,却又不敢上前来与她相认。清雅深吸一口气,抬头眨眼让眼中氤氲用力散去,不敢再去看她,她与奶娘情比母女,她怕自己忍不住上前与她相拥而泣。只是曾说要侍奉天年,如今恐怕也不能实现了。
忽而纷叠脚步骤起,一白衣男子蓦然闯入,众女吓了一跳,再细看男子那一头白发,立即知道面前何许人也,众人连忙下跪,参与当朝相爷。清雅的奶娘刘氏也连忙揩去眼角湿润跪下,杭致上前亲自将奶娘扶起,“刘嬷嬷,本官听说你在此受人欺辱哭泣,可有此事”杭致一面问,一面细看刘氏双眼,见她真个儿眼眶泛红,他捏紧了扶她的手臂。
清雅跟着众人一同下跪,听那熟悉之极的声音近在咫尺,当初夫妻间的花前月下情语缠绵竟都涌现出来,那是她曾经的檀郎,她心爱的夫君。清雅的心口翻涌起阵阵热潮。她原以为她都忘了,现下才知不过是埋藏于心罢了。清雅的指甲抠进了地缝之中。她不敢抬头,甚而屏了呼吸。
刘奶娘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姑爷误会了,没有人欺辱奴婢。”
“若无人欺辱,你因何哭泣”
刘奶娘猛地一惊,她抬头对上杭致阴鸷的双眼。
刘奶娘的心儿几乎快从嘴巴里蹦出来了。她本就是老夫人为了让她作证才留下的,当初小姐的死已让她肝肠寸断,偏偏自己还有一双儿女和孙儿在老夫人的眼皮底下,她什么也不敢讲,只能每日活着一日过一日。可是今儿早晨,姑爷把她叫来,与她讲他遇上了一个极似小姐的人,不知是失了记忆还是如何,叫她过来相认。
小姐可是她奶大的娃儿,刘奶娘岂能认不出来只是小姐变了相貌分明不愿与她相认,刘奶娘就知小姐怕是不敢再回杭府了,刘奶娘也不敢让小姐回杭府,那府里除了姑爷,都是一群豺狼虎豹,恨不得叫小姐死。她家的小姐大难不死,难道还要回府叫人再杀一遍么刘奶娘不敢认了,只可怜小姐太苦,情不自禁簌簌掉下泪来。
“刘嬷嬷,我问你的话,你因何哭泣”杭致更加用力地捏着刘奶娘手腕,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断。
刘奶娘倒抽一口凉气,“奴婢”
钱娇娘踏进偏厅,“相爷,这是怎么了”
洪泰也与马东长跟着进来,询问缘由。
杭致扭头沉着脸道“本官敬重的嬷嬷岂能平白无故地哭泣到底哪个奴婢惹恼了她”
这戏唱的比方才台上的冠生还好。钱娇娘板了脸道“还有这等事来人,把这些奴婢带下去,一个个查”
清雅与烟萝等人忙站起来,低头就要退出去。
“且慢”杭致一声清喝。众婢被其所吓僵在原处。杭致若有所思地看向钱娇娘,眼神变了几变。钱娇娘泰然自若道“相爷,您放心,我这就叫人去查,里头哪个人若是不守规矩,我第一个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