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王铁牛果然让清雅带话给她,说是他一切都打点好了,明日二更过,小南门无人看守,她可从小南门去往小树林,王铁牛就在里头一颗扎白布的老槐树下等她。
转眼到了第二日夜里,这日刮着大风,天儿愈发地凉,府里的都换上了带小袄的衣裳。
王铁牛头戴毡帽,手里还拿着一个毡帽,打算一会钱娇娘来了给她戴上。他靠在大槐树下搓着手,一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颤。只是他心里并不觉着冷,他心里热乎着,等待着心上人的到来。
王铁牛嘿嘿傻笑,娇娘肯跟他走,就是心里有他的。当初他就该不顾一切带她走,不叫她娘卖了她。她娘卖她去当寡妇,好不容易熬出了头,丈夫又请圣旨来叫她下堂。真是个苦命的女子不过没关系,往后有他照顾她,他们定能好好地过日子
“梆梆”打更的敲了两下,声音远远地传来。王铁牛一听到时辰了,越发地精神抖擞。他站直了身子,操着手伸着脖子,往林子外头张望。
风飒飒地不知吹了多久,王铁牛原是站着,后是蹲着,又不耐烦地起身绕着大槐树转圈,但凡有一点动静,他都激动不已翘首而待,可每回总期许落空。
寒风愈刮愈大了,狂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如同怪兽叫嚣。夜鸟咕咕地叫着,更显树林阴沉可怖。王铁牛一回回地失望,身上也觉着越来越冷,连骨头,连心都一点点地冷了去。他还不死心,站在那儿等啊等。
“梆梆梆”
更打了三下,三更天已到,夜已深沉,早该出现的人仍未出现。
王铁牛一拳捶向老槐树。
娇娘骗了他。她不过敷衍他,从未想过与他私奔。
王铁牛又重重连打几拳,打得白布上都渗了红。王铁牛喘着粗气,红着眼眶立了一会儿,拖着脚步凄然离开。
待王铁牛走后,老槐树旁的大树上跳下几个人来,正是中午已回了玉州的邢慕铮与阿大李清泉。
邢慕铮的表情看不清喜怒,他负手而立,看向王铁牛离去的方向。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的侯府明着有亲兵把守,暗里还有隐卫守护。侯府的守卫已堪比皇宫,侯府的大小事,也都逃不过邢慕铮的法眼。王勇不是个吃素的,他在侯府巡逻时,早就认出故意避他的王铁牛。那日钱娇娘与王铁牛在花园相见之事他也察觉,但未听得了他二人说了什么。后来得知王铁牛贿赂小南门值夜的小子,王勇猜了个七八分,他立即将事儿飞鸽传书报与了邢慕铮。
邢慕铮叫人将计就计,故意受贿留空门。他今日中午便赶回了玉州,却不回侯府,派人跟踪王铁牛,得知他打点了行李,雇了一辆马车明儿大清早等在城门。而后夜里悄悄地来了这小树林。
明眼人都瞧出来了,这是他要与钱娇娘私奔的架势。
“大帅,想来夫人还是对您忠贞不二的”阿大笑道。他这一晚上都为夫人提着心,就怕夫人真出来与王铁牛私奔。
邢慕铮冷哼一声,“可惜。”他说完这一句,率先走了。
可惜可惜什么阿大与李清泉面面相觑。
“莫不是大帅想趁机寻理由杀掉夫人,因而可惜”李清泉道。
阿大呸他一口,“清泉,你要再这般想法,迟早叫你去守大门”
李清泉这人在男女之事上比邢慕铮还不通窍,他苦着脸道“我这又哪儿说错了那依你说,大帅可惜什么”
“依我看,大帅是可惜没能名正言顺杀掉王铁牛”
这头钱娇娘的屋子还点着油灯,钱娇娘还与清雅就画出来的衣裙样式讨论不休。梆子声隐隐传来,清雅一听是三更了,不自觉打了个呵欠。
钱娇娘道“这么晚了,睡罢,明儿再说。”
清雅点头应允,她卷了画纸,与钱娇娘道“你真不与王铁牛走”她不是一刻也不愿在府里待了么这正是大好时机。反正她原也是与王铁牛拜了堂的,应是不讨厌他的。
钱娇娘幽幽长叹,“我倒是想走,可我不能害了铁牛哥啊。”那般天真的想法,大概不出天明他俩就会被抓回来。届时正好给了邢慕铮杀他们的理由。
“你既觉得走不了,又怎么要应允王铁牛,叫他提心吊胆忙活这么些天他现下吹着寒风,止不住怎么恨你呢。”
钱娇娘笑笑,“恨就对了,铁牛哥太死心眼了,他若不恨我,还走不出来这道坎。”邢慕铮对他杀意浓厚,若是铁牛哥还一个劲地执拗找她,他一定会死在邢慕铮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