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顷,王妃韦眉出行的豪华车队经过市井,正携王府丫鬟出门,来东市置购。
薄唇女子的身影混入其中。
随众一起返回了浔阳王府。
浔阳城内,一片祥和。
直到午后,一道十万火急的前线消息,开始通过各个渠道,陆续传至浔阳城……
江州大堂内。
朱凌虚最先收到消息。
今日一早,朱玉衡率一千五百前锋军叛逃,归顺洪州蔡勤军。
看着手中这份最新军情,一张老脸有些懵逼。
第一反应是开荒诞玩笑。
“怎么可能,简直荒缪!假的,定是假的,速速去把传信之人捉来,从上到下清理一遍,有反贼的内奸混入其中,假传军情!”
他嗤笑一声,丢掉军文,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旁边的军官面色为难,有些结巴开口,提供了更详细的人证口供。
朱凌虚依旧摇头,冷笑不已。
这时,一位护卫突然小跑进来,凑到朱凌虚耳畔,压低嗓音:
“都督,赵将军死了,在回来述职的路上,发生在昨日中午……龙城县街头……”
朱凌虚手掌不稳,茶杯摔地。
劈里啪啦——!
全场寂静,一众军官侧目。
朱凌虚看了看茶杯碎片,忽然抬头,对报信的护卫道:
“赵将军遇害一事,去禀告王刺史和欧阳长史,这是他们职权处理之事情,本帅纵然悲愤不已,但职务所在,要把重心放在军务上。”
说完,他弯腰捡起地上刚刚丢下的军情公文,低头又看了看,安静片刻,他淡淡一笑,从容对大堂众将道:
“这蔡勤倒是厉害,军情欺诈,不过他真以为能骗过本帅?呵,尔等勿慌阵脚,今日安排如故,下午照常出征。
“也不知道动脑子想一想,这消息什么时候传来不好,偏偏在今天,未免太巧了些,不就是要扰乱我方军心,引朝廷监军对本将怀疑,延缓出征,争取他们的援军时间吗?
“呵呵,就和咱们八千兵马却号称十万王师一样,蔡勤等人也玩起了上兵伐谋的把戏,不过雕虫小技尔。”
朱凌虚撇嘴,摇摇头:
“这样吧,来人,去把女史大人们唤来,本帅就在这里等她,有些事得解释清楚,否则军心不稳。”
朱凌虚昂首,正气凛然道。
一众将士面面相觑,称喏退下。
朱凌虚淡然自若,目送他们背影陆续离开,耐心喝茶,等待起来。
一炷香后,一位军营书吏小步跑进大堂,准备禀告军务,可却表情一愣。
只见大堂空无一人,不禁茫然四顾。
总管大人呢?
一刻锺后。
朱凌虚新宅的后门,大门打开,管家下人们目送一位备受老爷宠爱的美妾马车出门,去踏秋郊游。
马车十分低调,独自出行,驶过市井里坊,驶向西城门方向。
车内,正有一位身材魁梧的“美妾”,头戴黑纱帷帽。
帷帽主人死死低头,膝盖上,有沙包大的拳头紧攥。
这一副藏於妇人衣物中的魁梧身体不停地打哆嗦颤抖。
“难道是玉衡故态萌发,死不悔改,投奔李正炎……不可能,玉衡不可能叛我,绝不可能……
“赵如是昨日死的,玉衡今早就叛,太巧看,定有联系。”
朱凌虚惊疑不定,嘴缝里挤出声音:
“玉衡不会叛我,只能是有人假传消息,可能就是假借赵如是之口,可玉衡为何会轻信?!
“完了,全完了……玉衡误我……玉衡误我啊!”
朱凌虚浑身颤栗,帷帽下一张老脸悲凉憔悴。
事发紧急,洞察到危机,来不及多想,他第一时间溜出,换上这一身妇人衣裳逃出。
马车有些颠簸,驶向西城门,车内的朱凌虚心跳极快,像是要蹦出胸膛。
这既是慌怕紧张,又是出离的愤怒。
身为前军总管,在江州道行军大总管没有抵达前,他全权主持前线的平叛军务,可是,率领前锋出征的长子,竟然半路叛逃!
这在大周,乃至大干,建国以来发生过的千百场战事里,简直是前所未闻的例子!
那位在洛阳朝堂最高处独坐的年迈女帝知道后,定然震怒。
举荐他的卫氏双王都要深受牵连,所以不管朱凌虚怎么无辜解释,哪怕是和朱玉衡断绝父子关系, 都没有用。
百口莫辩。
所以现在不跑,更待何时?眼下只有西南的匡复军能勉强收他。
朱凌虚汗流浃背,口干舌燥,小心翼翼掀开车帘,瞄了眼车外,看着前方视野里越来越大的西城大门,即将经过的他微微松了口气,放下车帘。
可下一刹那,正上方城头传来一道好奇和善的嗓音:
“朱大总管这是乘车去哪?”
只见,一道恰好值班城防的弱冠青年身影,手扶一柄腰剑缓缓走下城头,身后还带着一大众吃瓜群众身影:
“大白天的,朱总管穿女人衣服干嘛,难道是有女装过市怪癖?巧了,在下也有一个朋友,同样有此私癖,有机会介绍给朱总管认识认识。
“不过,什么时候女装不好,奇了怪了,下午不是率军出征吗,朱大人不好好准备军务,怎么一个人换装走人?”
说到这里,扶剑走下城头的欧阳戎语气有些敬佩:
“等等,难道是要赤手空拳、一人打下洪州?呃,应该不至於吧。”
他环视左右,语气探究问:
“难道说是洪州蔡勤降了,所以总管大人不带一兵一卒,一人出征,唔,诸位有收到什么前线消息没?”
朱凌虚身子僵硬,俄顷,缓缓掀开车帘,顿时迎上了欧阳戎的平静目光,还有他后方随从中谢令姜、燕六郎、陈幽等人投来的古怪眼神。
哪怕做了几次三姓家奴依旧泰然自若的朱凌虚瞬间气血上涌,满脸涨红起来。
就像是刚刚所过的市井上、猪肉贩摆於砧板上任人宰割的猪肝一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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