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包厢房门再次推开,燕六郎的身影有点慌忙无语的跑了进来,拽着敬业如斯的清凉小娘出门。
“咳咳,明府、秦将军你们继续,不打扰。”
燕六郎歉意一句,迅速关门,把小娘拉走。
门外隐隐传来小娘的疑惑嗓音:“这不是青荷包厢吗,奴家没记错呀,熟如家舍。”
燕六郎的语气无奈:“伱眼睛看看门牌行不行,现在对面这间才是青荷。”
“……?”清凉小娘。
外面的争执声渐渐消失。
乌龙解除。
原本挂牌“青荷”的包厢内,欧阳戎与秦恒对视了一眼。
少顷,皆蓦然一笑。
秦恒四顾一圈,语气感慨。
“欧阳长史看来是老常客啊。”
“我没有,我不是,都不懂她在说什么。奇奇怪怪。”
欧阳戎一本正经,直接否认三连。
“哈哈哈。”
原本沉默气氛就此打破。
刚刚久不相见、谨慎拘束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秦恒看着正经健谈的狐白裘青年,有些感叹:
“欧阳长史还是和龙城时一样,一身浩然正气,却又善解人意,令人如沐春风。”
欧阳戎轻笑摆手:“秦将军亦如是,龙城调查粮案之事一别,已近一年,秦将军还是这么英姿飒爽。”
“什么英姿飒爽,区区一介大头兵罢了。”秦恒摆摆手,犹豫了下,抱拳歉意道:
“龙城一别后,欧阳长史的名声事迹,相续传来,如雷贯耳,后来虽知您在浔阳城任职长史……
“可惜军营职务繁忙,加上末将脸皮颇薄,有些不擅长攀附交情,便没来登门打扰,还望恕罪。”
欧阳戎摇头:“秦将军做的没错,州官需要避嫌,秦将军护我,乃为我着想。”
秦恒笑了笑,没否认,看了眼云雾茶水:“没想到欧阳大人如此恋及旧情,诚恳热情。”
欧阳戎闻言,直接开门见山:
“不瞒秦将军说,我乃长史,你乃将领,此前避嫌所以不好意思找你,而今日厚脸皮前来,确实遇到难事,只好偷摸相见,望秦将军不觉得在下功利。”
秦恒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态度诚恳的欧阳戎,直接挑明这层心照不宣,他出奇的不觉不快,反而心生一些好感。
“欧阳长史一心为龙城百姓谋福祉,赈灾治水,铲除恶霸,为民请命之事,末将一直记於心里,甚感倾佩……
“末将相信欧阳长史是不会提什么蝇营狗苟之事,所以有何难事,尽管说来,只要不违原则,末将竭力相助。”
欧阳戎用力点头,目光灼灼问:
“我想知道,今日王刺史与桂州前来的蓝长史,召见诸位折冲府将军们议事,是在商讨何事?”
秦恒眼底有些意外,瞧了瞧欧阳戎的认真脸色,反覆确认:“欧阳长史仅求问这个?”
“对,只此一事,不是什么结党营私,所以,难为秦将军了。”
欧阳戎坦荡道。
秦恒沉吟片刻:
“其实也没多少难为,此事也不算什么军中机密……”
他叹息一声,就着热茶,娓娓道来……
烟雾缭绕的屋内,欧阳戎脸色专注的听完,一炷香后,他脸色有些诧异。
原来事情的起因,是六年前的岭南道西陲,有羁縻府州的土司蛮夷掀起过乱象。
而桂州乃是岭南西部最重要的核心州府,朝廷立马施加援助。
神都下令南方各道派兵赴援,各道派出一部分折冲府士兵,前去平叛,随后进驻桂州,维持稳定。
江南道这边收到命令,起初征派了距离相对最近的洪州第四、第五折冲府的士卒赴援。
约莫五个团的精锐将士。
一个团,编制三百人。
共计一千五百洪州折冲府将士。
江南道的长官们,刚开始宣布的是三年为期,期满即行调回。
可三年后,受营洲之乱的影响,江南道的军事长官们又遥遥地颁下一纸命令。
续延一期。
并声明,绝不再延。
另外,为安抚情绪,允许了其中一个团的三百将士,返回洪州,
於此同时,却从隔壁的江州第三折冲府,抽调一个团前去轮换,顶上了缺口。
随后,这一只换新了三百人的桂州将士们,只好在几千里外的蛮荒异乡,再驻屯三年。
眼看着,第二期又要满了,洪州、江州折冲府共派的这批将士们,已经开始准备返乡。
可桂州长史蓝长浩却开始奔走。
先是前来,先去洪州,再赴江州。
联系洪州朱都督与江州王刺史,商量着颁下第二纸命令,再次延续。
因为不久前的桂州惨案,需要维持当地稳定,蓝长浩理由很充沛。
他理直气壮的前来,商量一起上书朝廷。
再延期一年。
眼下,洪州那边,蓝长浩已经谈妥。
而江州这边,今日上午的刺史府会议,也大致商量妥当。
折冲府长官杨都尉,与杜教练使皆无异议。
毕竟,连人数最多的洪州那边,都同意了此事,仅有三百将士在外的江州这边,自然也没太多理由反对。
刺史王冷然与折冲都尉杨将军随意商量了下,大手一挥,允许再延一年。
桂州长史蓝长浩满意而归。
“这件事,秦将军好像不开心?”欧阳戎忽问。
秦恒欲言又止:
“折冲府三年前派去顶替的第三团将士们,曾是我麾下带过的兵,他们大多是江州本地的良家二郎,末将自然希望能早日归来,
“毕竟桂州相隔千里,还在岭南西陲,听闻那边满是沼泽毒瘴,末将也曾在边军戍边过,理解夜深甲冷、空望故乡月时,惆怅思念的滋味。”
顿了顿,他猛地仰头,牛饮杯中茶水,狠狠抹了下嘴角:
“况且军中无戏言,对将士们,岂能言而无信?”
欧阳戎点点头:“原来如此。”
秦恒忽问:“大人贵为长史,也是本州长官,竟不知此事,军务方面,难道此前没人禀告商量过?”
欧阳戎微笑,语气称赞表扬:
“咱们的王大人上辈子一定是个老瓦泥匠,手艺老练,墙砌的密不透风。”
似是记起浔阳城内关於二人的传闻,秦恒面色若有所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