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舒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她还从来没见过谢纯对谁有这样的耐心的。
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正房的花厅,沈沅钰远远地听见谢纯爽朗的笑声,心里微微奇怪,谢纯这个人脾气怪,很少会笑得那样阳光灿烂的,她急忙出来查看,见沈沅舒走在前面,谢纯在后面,一手一个牵着双胞胎,三个男人之间也不知在说些什么,谢纯说得唾沫横飞,两个孩子听得一愣一愣的,满脸都是崇拜之色。
这画面很和谐,但是这剧本的走向却完全出乎了沈沅钰的预料。她一时不知该做如何反应。
这个时候谢纯已经看见了沈沅钰。
沈沅钰穿着一件桃红色的春衫,样式宽松,看得出来是为了怀孕专门穿出来的,下面是白色的挑线裙子,可能是因为怀孕的关系,沈沅钰看着比往日丰腴了少许,可是却别有一股说不出的独特风韵。那种成熟、自信、自尊自强的独立女性风采,是谢纯在任何人的身上都没有见过的。
她现在怀孕快五个月了,不过显怀的还不严重,比起双胞胎的那次,可差了不是一点半点,沈沅钰很笃定这次不是双胞胎。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之余,隐隐有点儿失落。
沈沅钰就上前给谢纯见礼。“表哥,许久不见了。”
这倒不是客气话,她有好几年没看见谢纯了。谢纯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他穿着藏青色的袍子,腰间缠着同色的腰带,头上戴着玉冠束发,用一根银簪固定着头发,整个人看起来还是那么英俊,还是那么锋芒毕露。
建康顶级大帅哥,风采更胜往昔了。
“表妹!”谢纯怔忡了一下,很快就回复了淡定从容的神态。
“表妹倒是绝情,好好地竟将我拒之於门外,是否我不说出那一番话来,表妹就打算永远不见我了?”
他还是那样咄咄逼人,一出口就是针锋相对。
沈沅钰正要反唇相讥,昊哥儿和晔哥儿已经跑了过来,一边一个抓住沈沅钰的腿。
晔哥儿道:“娘亲娘亲,这是表舅给我们的匕首,好看吗?”
沈沅钰看见两个儿子,什么带刺的话也说不出来了。看见两个孩子手里像是宝贝一样捧着的连鞘匕首,沈沅钰暗想,谢纯还挺会投小孩子所好的,哪知道谢纯完全是瞎猫碰到了死耗子而已。
“好看,真好看!”沈沅钰微笑着轻轻抚摸晔哥儿的脑袋,“那你们有没有谢过表舅呢!”
“当然有!”晔哥儿挺了挺小胸脯,“表舅说我比哥哥力气更大,他还夸奖我来着呢!”
昊哥儿道:“表舅说他和爹爹一起在荆州打过的北燕人呢!刚才表舅和我们说了很多关於荆州战场的事!”
——难怪两个孩子听得那么投入,那么雀跃!
沈沅钰无语,谢纯这家伙也太没品了,怎么连小孩子也骗。
谢纯摸摸鼻子,笑道:“我只是和两个哥儿说,我在战场上打过北燕人,目前庾将军也正在战场上和北燕人作战。”至於故意引导两个孩子,让他们觉得,他和庾璟年曾经并肩作战,以彰显他和孩子们的父亲关系匪浅,这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沈沅钰简直无语。谢纯有时候做事情就是不讲道理。“既然来了,就请到花厅一叙吧!”
谢纯点了点头道:“正要叨扰!”
沈沅钰向妹妹使了个颜色,沈沅舒便也跟了进去,谢纯倒也无所谓,他和沈沅钰一个有妻子一个有丈夫,虽说两人问心无愧,但是这样单独见面毕竟不妥。有沈沅舒在一旁,也免得传出去不好听。
两个孩子像是小尾巴一样跟在众人的后面,沈沅钰皱了皱眉头,孩子太小有些话不方便在他们面前说起,就吩咐奶娘带两个孩子出去玩耍。孩子们走的时候,表现得对谢纯依依不舍的,沈沅钰不由对谢纯刮目相看,这人什么时候哄孩子也有一套了?
丫鬟们鱼贯地上了茶果点心,沈沅钰开口道:“表哥回来这些日子本该登门拜见,奈何我身子不方便。”正要说两句客套话,谢纯摆摆手道:“表妹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这些客套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沈沅钰张了张口,谢纯说话总是那么呛人。她便道:“不说客套话,那么请表哥教教我,该和你说什么话合适?”
谢纯看了她一眼,直接步入主题道:“我这次来找你,是真的有要事相商。”
谢纯的动向,沈沅钰已经从庾璟年写给他的信中知道了。她就真心诚意地道:“表哥在襄阳以奇谋克敌,没有让慕容圭轻易取了襄阳去,当真是厥功甚伟,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所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如今北燕军还在荆州猖獗,为何表哥不肯留在襄阳,继续贡献你的聪明才智,将北燕的军队赶出咱们的家园去呢?”
谢纯冷哼了一声:“如果我说,我不愿意留在荆州是不想见你的丈夫庾璟年,你觉得如何?”
沈沅钰脸色微变:“表哥,你现在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想来你也应该是很清楚的。”
谢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道:“有什么该不该说的,你既然问起来我不想编一个假的理由,这都是我的心里话。”
沈沅钰调开视线,默然。
谢纯又道:“我说的这番话是否出自真心,想来你也明白。我并不想要你如何,只是这话堵在我的胸口,让我着实难受,现在说出来就轻松多了。”
他这样开诚布公,沈沅钰反而不好再说他什么。好在谢纯也不是那等伤春悲秋之人,话题一转便又回到了正题:“我这里有几封书信给你看看。”便从怀里掏出慕容圭的密信交给沈沅钰。
“这是什么?”沈沅钰问道。
谢纯便把几封信的来历向沈沅钰解释了一遍,然后又道:“我总觉得慕容圭此次攻打荆州背后还隐藏着别的什么阴谋。”
对於这话沈沅钰也是深有同感。慕容圭此人别的不说,玩弄阴谋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沈沅钰没有着急看信,而是问谢纯:“以表哥的聪明才智都不能破解的密信,我又能看出什么门道来。还有,表哥怎么会想起找我来破解慕容圭的密信?”
谢纯道:“直觉。我总有一种感觉,表妹和慕容圭看起来没有任何交集,可实质上你们两人之间总让我觉得有一种微妙的联系,所以拿到这些密信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
沈沅钰的后背不由一寒,谢纯这个人,直觉还真是厉害。竟然仅凭蛛丝马迹,就猜到了自己和慕容圭有着某种联系,她知道在谢纯这种人的面前,想要否认掩饰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就淡淡说道:“表哥还真是瞧得起我。”然后就翻起了那几封密信来。沈沅钰看了几眼之后,心里翻起了滔天巨浪。
其实慕容圭的密信没有什么特别的,凡是看过谍战片的人,都知道摩斯密码,他的这些数字,也就是一种摩斯密码的应用而已。
这一点沈沅钰自然也知道。
谢纯一直在关注着沈沅钰的表情,沈沅钰虽然极力掩饰自己的震惊,可是谢纯还是看出来了。他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来,“你果然知道。说说吧,不要藏着掖着。”
沈沅钰暗叹一声,有时候人太聪明了,实在是不可爱。她便想了一下,对谢纯道:“其实这是一种密码通讯的方式,想要知道慕容圭真正说了什么,还需要把这些数字翻译过来。”
“密码?”谢纯大感兴趣,他脑子再聪明,毕竟也不可能想得到慕容圭用的是千年之后的间谍用的摩斯密码那一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沅钰就拿了一本书过来,给他解释:“比如说,你我之间传递消息,为了不叫旁人知晓,咱们之间就可以约定,用某几个数字代表这本书中某一页某一行某一个字。然后咱们两个都有同一本书,我只需要从书里找出来我要的那几个字,转化成数字,你接到密信之后,再把数字转化成字,就可以了。这样即便是被人得到了密信,也没人能看得懂,密信中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竟然可以这样?”谢纯简直震惊。这种方式,也实在太过巧妙了,不过这种方式也不过就是一层窗户纸,捅破了,就很容易明白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谢纯才不相信沈沅钰能聪明到这等逆天的地步。
沈沅钰一时语凝,这个问题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谢纯见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他善解人意起来,并不比旁人差多少,便道:“你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并没有向沈沅钰刨根问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