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沅钰就想起,这个管嬷嬷,陪着她和庾璟年进宫的时候,被太后身边的大嬷嬷拉着到后头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虽然不知道太后嘱咐了她些什么,但想来不会有什么好话的。
看得出来,庾璟年是很看重管嬷嬷的,所以沈沅钰一时之间还没想好要怎么收拾这个自己身边不安定的因素。
沈沅钰便道:“时候不早了,嬷嬷便拣几个重要的与我说说。”
管嬷嬷就先指着站在最前面的两个丫头道:“这个是凌雪,这个是寒梅,凌雪十六岁,寒梅十五岁,拿的都是二等丫鬟的月例,自小就跟在二爷的身边,平时在二爷的屋里伺候的,料理二爷的衣食起居。”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丫头就重新上前。凌雪沈沅钰是知道的,就仔细去看那寒梅,见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容貌极是俏丽。
沈沅钰就叫彩凤给她们发了赏钱。这些紧要的,给的都是五两的一个红封,顶得上她们平日里小半年的月钱了,不过沈沅钰细细观察两人的神色,却见这两个丫头拿到了赏钱,并未露出欣喜若狂的神色,那凌雪反而是偷偷地看了沈沅钰一眼,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
沈沅钰把这些默默记在心里。
管嬷嬷又指了几个丫鬟婆子,都是在庾璟年屋里伺候的。然后小厨房上的、茶水上的、管库房的,都一一指给沈沅钰认识,沈沅钰一一派发了赏钱。
待众人一一给沈沅钰见过礼。沈沅钰便道:“我初来乍到的,以后院子里的事儿,还要请嬷嬷多担待些了。有什么大事,嬷嬷再找我便可。”
竟把院子中的事务仍交给了管嬷嬷处置。
管嬷嬷连忙谦虚道:“替二爷二奶奶分忧是老奴的本分。”又说了几句,便带人退了出去。
沈沅钰正要起身,庾璟年道:“既然见了,就一次性见完,也见见我身边的小厮。”便叫人把自己身边的四个小厮都叫了进来,云惜、思茅、苏铁、冬青。让沈沅钰一一见了。
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看起来十分机灵。沈沅钰一一赏了他们。
忙活完了,两人这才回到正院。刚吃过饭,就听见有下人来回报说:“王妃带了王管事来给二爷和二奶奶负荆请罪来了。”
庾璟年和沈沅钰对望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很精彩。沈沅钰笑道:“王妃来得倒快。”
两人便带人到门口去迎袁王妃。果然看见袁王妃带着一个面色灰白的管事已经到了门口。沈沅钰连忙道:“这么晚了,王妃怎么亲自来了?”庾璟年不肯叫她母妃,沈沅钰自然也不会那么叫,就叫了声很生疏的王妃。
袁王妃道:“这么晚了,本不该打扰你们休息。不过有些事不早点儿说开了,怕你们两个想多了,产生了误会,坏了咱们彼此间的情分。”
庾璟年换上了一副高冷的表情,心里只冷笑不已,咱们和你这种见风使舵的小人,又有什么情分可言呢。
沈沅钰见在这门口说话也不是个事,便道:“请王妃到里头说话吧。”
就把袁王妃让到了厅堂里头去。
两人心知肚明袁王妃这是为了院子的事儿找补来的。袁王妃也是直奔主题,露出一脸惭愧的表情道:“这阵子二郎在前头出生入死,婚事全权交给我来操持。我是不敢有一点儿疏忽。之前与亲家议定了成亲之后要住进墨渊居去,也一早就派了王管事负责修葺,只盼着老二媳妇嫁进来之后,能住得舒舒服服的,就像在娘家一样……”
沈沅钰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庾璟年一双眼睛望着天,竟然没有一个人接茬的。
袁王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竟有些说不下去的架势。大家都是聪明人,之所以把沈沅钰安排到了蘅芜苑,还不是因为王妃以为庾璟年死在了前头,以为沈沅钰孤弱可欺。
想到庾璟年不但活着回来了,而且声势大盛,眼看着就要封王了。她心里就是一阵懊恼。自己不该那么沉不住气,应该多等等的。
好在她也是个脸皮够厚的,缓了缓情绪道:“修缮墨渊居的事儿,我本来是安排给王管事的。哪知他竟被猪油蒙了心,竟带着我给他采买石料,聘请工匠的大笔银子,逃了个不知所踪……”
卷款潜逃吗?就不怕连累自己的眷属吗?袁王妃还真是挺能编的。
果然听见袁王妃又往回找补道:“他虽不是咱们府上的家生子,可也是咱们王府用老了的人了,这方面又很有经验,我便放心地将这件事儿交给了他。哪知道他竟如此辜负我对他的信任……”
她偷偷看了看庾璟年的脸色,见他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就不由地咯噔了一下子:“二郎想也知道府里的情形,咱们府上看着虽然光鲜,但是内里早已被……挥霍的差不多了。当时我虽然派了人去寻王管事,但是一时哪里寻得着呢。又正值年关,那么大一笔银子的亏空,我哪里贴补得上呢,又不敢和亲家说起,怕叫人瞧不起咱们王府。恰好这处蘅芜苑刚拾掇出来不久,还是全新的,我便自作主张,先将你们安置到了这里。”
袁王妃一气儿说了这么多话,不管这小两口信不信,总算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搪塞过去。
“哦……原来竟是这样吗?”庾璟年听了半天,终於说了一句话。
袁王妃立刻来了精神:“如今总算把王管事找回来了。虽然当初他拐走的银子已经被他挥霍了大半,但是我再出点儿私房贴补一下,待到了开春,重新把墨渊居修缮一下,用不了两个月,你们就可以搬进去住了。”
“……至於这个王管事,就交给二郎处置吧。”
那王管事连连磕头:“二爷饶命,都是小的猪油蒙了心,不该偷了修缮院子用的大笔银子,二爷饶命啊。”
庾璟年冰冷的目光扫过王管事的眼睛,叫他机灵灵地打了一个寒战,淡淡地道:“既然王妃说了,要把这个奴才交给我处置。也罢,这样眼睛里只认钱不认人的狗东西,怎配伺候王妃?就拉出去打八十板子,若能挺得过去,便饶他一条狗命,若是不能……”
庾璟年没有再说下去,那王管事已经吓得瘫软在地了,哭嚎着连连磕头:“二爷饶命,二爷饶命啊!”拚命磕头,直磕得头破血流。
八十板子,就是神仙也挺不过去啊,庾璟年这是摆明了要打死他的节奏。
袁王妃也是脸色煞白,她也知道庾璟年心狠手辣,只没想到他一出手就要人的命。毕竟她虽然也有几分狠毒,但是在后宅这一亩三分地里,再怎么斗也不会轻易出人命的。
庾璟年却是看着袁王妃。他知道这位王管事虽然名声不显,却是袁王妃的心腹管事,对她很是忠心,什么卷款潜逃之类的根本就是胡说八道。就等着袁王妃给王管事求情,自己再趁机敲打她一番。
哪知道袁王妃却道:“若是八十板子能让二郎出气,也算这个狗才将功赎罪了!”竟然是要舍了王管事的意思。
王管事一听这话,登时如堕冰窟。连连求喊道:“王妃救命!王妃救命啊!”
庾璟年也没想到袁王妃这么狠毒,这么凉薄。竟然为了这么点儿事就愿意舍弃身边的一位得力管事,简直厌恶已极,大喝一声:“来人呢,将这个狗才给本将军拖出去,拖到二门给我打八十板子,不要弄脏了本将军的地方。”
这院子里外男不方便进入,苏铁和冬青就亲自进来,将王管事塞了嘴拖了出去。别看他们年纪都小,但是武功都是庾璟年亲自指点过的,动作十分麻利。
眼看着一条人命就要没了。沈沅钰有些不忍,便道:“二爷,咱们大喜的日子,闹出人命总是不吉利,二爷还是手下留情吧。”
庾璟年看了沈沅钰一眼,觉得自家媳妇心太软了,打死了王管事一方面自己出一口气,一方面又能震慑袁王妃,岂不是一举两得的好事。不过媳妇开口了,他又怎么忍心驳回呢。便道:“也罢,既然二奶奶开口替这个狗才求情,就先打他二十板子,剩下的先给他记着,日后再敢犯到我的手里,一并发落。”
就有小厮飞跑着过去传庾璟年的命令去了。
袁王妃这才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庾璟年毕竟是指挥过千军万马的大将军,刚才发号施令的气势太吓人了,在那种森寒冷厉的气势下,袁王妃觉得自己都快坐不住了。更是下定了决心,日后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不得罪庾璟年。
这才勉强开口笑道:“二郎这也算出了一口气了。一旦开了春方便动土的时候,我便即刻请人来修缮墨渊居,还请你们小两口住过去!”
庾璟年却是淡淡一笑:“不必了。这蘅芜苑我们住的很好,一时还舍不得离开呢,那墨渊居王妃也不必忙着收拾。”
袁王妃脸色一僵,“二郎你这是何必?咱们就算委屈了谁,也不敢委屈了你和你媳妇啊。是否是心中有气还没有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