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放在几年前,即便身边有人拿这样的罪名状告陆缜,恐怕朱祁钰也得先怀疑一下其中的真伪,而不是立刻就对此深信不疑了。奈何如今君臣之间早已生出了间隙,有些谗言就更容易为其所信了。
甚至於对陆缜怀有不满与猜疑的皇帝都希望这名臣子干出如此糊涂的事情来。不然以他原先的声望与地位,再加上此番在蓟州所立下的军功,恐怕连自己都不知该如何封赏他了——虽然陆缜有意在捷报里除去了自家功劳,但朝中君臣还是能猜到他在其中作用的,自然得考虑如何论功行赏,不然可是会寒了边军将士之心。
而现在陆缜闹出勾结朵颜部的事情来,反倒让皇帝有了借口不作封赏,甚至於还能借此打压一下这个已经不受自己控制的臣子。至於到底该如何定陆缜的罪,此时的朱祁钰却还没想好呢。
王岳见皇帝再没有了吩咐,便又行了一礼,这才小意地退出了殿去。他知道,如今天子正在怒头上,自己可得小心些。不过这对他来说可实在是件天大的好事了,一旦陆缜被定罪除去,则锦衣卫必然群龙无首,东厂反身压制他们的机会终於是来了。这让退出殿来的王岳脸上迅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脚步匆匆地就往外走去,为防夜长梦多,他得尽快派人赶去蓟州捉拿陆缜了。
“陆缜哪陆缜,你以为凭着自己当初立下的那点功劳就能一直骑在我头上么?你也太小瞧我们这些陛下身边人的作用了,近水楼台才能得月哪……”心里得意地想着这些,他便与正与一名神色肃然的绯袍老臣正面相遇。
见到来人,王公公却是不敢托大,赶紧躬身冲其行了一礼:“奴婢见过於阁老。”
这位正是如今的内阁首辅於谦了,见到王岳冲自己行礼问候,於谦也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作交流的意思。本来他就对这个新近崛起,不断在京城里闹出事端来的大太监很有些不满,再加上身上有要事,自然更没空搭理对方了。
两人抆身而过后,王岳又有些羞恼地盯了於谦的背影一眼,但最终也只能把这口恶气憋在心里。於谦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与声望实在太高,可不是他一个宫里太监敢招惹的。至少在东厂抬头,他真正掌握足够的权势之前,他是不敢与这样一位数朝老臣为敌的。
心里带着气,让王岳的脚步更快,不一会儿就重新回到了司礼监,然后叫过了一名亲信,吩咐道:“你这就赶去东厂,让高当即刻派人尽快赶去蓟州把陆缜给我拿下了。”
“啊?”这名亲信有些诧异地盯着自家公公,陆缜可是卫诚伯,更是锦衣卫指挥使,岂是他们东厂的人想拿就能拿的?
王岳见他是这副吃惊的模样竟不见动弹,本来还有些恼火呢,但随即便明白过来,把脸一板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还不快去!”其实东厂那边知道内情的,但这位身在司礼监可不知道哪。不过王公公这么一说,他还是立刻就答应一声,赶紧就退出门去,匆匆赶往东厂传令了。
直到这名亲信远去,王岳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来,看来这一回陆缜是再难逃此一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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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於谦参见陛下。”和王岳在路上遇到的於谦正是来见皇帝有事进奏。
虽然朱祁钰如今依旧是满心愤怒,但在面对这位朝中老臣时,还是按下了怒火,平心静气地道:“於阁老不必如此多礼,快,扶於阁老起来说话。”
边上的几名内侍赶紧上前把正跪在地上的於谦给扶了起来。在於谦谢过之后,皇帝才问他道:“於阁老这时突然来见朕可是出了什么要紧事么?”
虽然内阁成员平日处理政务就在皇宫之中,但他们也不是轻易就会来见皇帝的。一般来说,除非是遇到了重要的大事,又或是他们一时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他们都只会写条-子过来请示天子。
於谦忙又施了一礼,这才道:“陛下,臣是因为刚接到一份来自蓟州的奏报,事关重大,才赶紧前来禀奏。”
“又是蓟州……”听到这个地名,朱祁镇额头的青筋就不觉突地一跳,随后又把脸一沉:“其实就算於阁老你不来报,朕也正打算待会把此事传与内阁哪。那陆缜胆子也太大了,居然就敢不经请奏朝廷而干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情来!此事朕是一定要严加处置的,哪怕他曾为朝廷立下大功,但这次所为也太无法无天了!”
“陛下说的是,那陆缜此番行事确实过於大胆,这可关系到我边关安危哪。”於谦也不禁附和地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