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诚伯府书房之中,陆缜在听完杨震和清格勒两人的讲述后,双眉也不觉拧在了一起,片刻后方才冷笑道:“东厂这次玩的一手以退为进倒也着实有些意思了,这几乎都算是阳谋了呀。”
所谓阳谋,可比一般的阴谋又要上个档次了。往往是哪怕你知道对方的用意目标,却也是无可闪躲破解,最终只能被其所害。
这次的事情在杨震他们看来就是如此了,闻言更是心有戚戚焉地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此事一旦交到我们手里确实就很难办了。那些官员的罪名几乎都有实证,若是为其开脱,恐怕陛下那里是过不去的,毕竟东厂已经把相关之事报了上去;可要是真一查到底,不但牵连甚广,也会让我锦衣卫被置於朝臣的对立面,这可不是什么好结果哪。”
因为陆缜的多年努力,锦衣卫不但势力得到了不小的壮大,而且还和朝中官员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从而为锦衣卫的发展开创出了大好环境。这要是真因此事而与朝臣成仇,只怕多年局面就将毁於一旦了。
“那依着你们看来,我们又该如何选择呢?”陆缜并不忙着给出自己的想法,而是先询问起这两个下属来。他很清楚,自己再过几年总会要卸去锦衣卫指挥使这一职务的,到时候还得由这两人来掌管镇抚司里的一切,现在正好可以考量一下他们对大局的判断。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后才由杨震道:“事到如今,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唯有公事公办,好给陛下一个交代。”清格勒也深以为然地点头表示赞同,这显然也是他的看法了。
确实,对其实和东厂没有太大差别,同样是依附皇权才能在朝中立足的锦衣卫来说,朝臣的敌视固然麻烦,但比起天子的不满还是可以舍弃的。现在既然天子有心要严查此事,他们自然只有遵循其意旨照办了。
陆缜心里暗叹了口气,其实他们的选择并不算错,因为这是对锦衣卫最有利的做法了。但随后,他却又道:“这么一来,我们与东厂也就没有任何差别了。而且也正好趁了东厂那些家伙的心愿,挡在他们跟前成为了举朝之敌。”
“难道大人还有更好的主意么?”清格勒有些冲疑地问道。在他看来,这是唯一的选择了,想让事情两全其美,既让天子满意,又不得罪朝臣的做法是没有的。
陆缜却点下了头去:“天无绝人之路,有些事情看着只有一条路可选,但只要跳出这个框架,便能看到一片新天地了。你们所囿者,便是自身锦衣卫的身份,认定了我们就必须站在朝臣的对立面,可事实上至少在这件事上我们完全可以和朝臣们合作,找出一个平衡点来,以做到皆大欢喜。”
“此法可行?”杨震顿时心下一动,急忙问道。
“只靠咱们当然是不够的。但若是能找那德高望重的朝中老大人帮着说话,事情就容易得多了。”陆缜轻轻一笑:“这也正是东厂远不如我们的地方了。他们是怎样都无法与朝中文官和平共处的。”
两名下属也很快明白了过来他指的是什么人——於谦。正因为陆缜与於谦之间牢不可破的互相信任,可以让锦衣卫能在此事上找到转圜的余地,让这个阳谋瞬间被攻破化解。想明白这一点的两人终於是松了口气:“大人高见,属下明白了。”
“你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把那些被拿官员,以及被招供出来的官员的罪名给落实了。但是,切不可再有扩大,牵连出更多人来。只要把握好一个度,我想朝中百官对此还是可以接受的。”陆缜又神色凝重地叮嘱了他们一句。两人急忙领命,这才匆匆而去。
而陆缜,也没有继续留在府上,当即就乘车赶去了於谦府上。虽然此时天色已晚,京城都已展开宵禁,但陆伯爷还是没有半点耽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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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年终岁尾,突然闹出了这么件事情来,自然是让满朝官员感到人心惶惶了。尤其是当锦衣卫已经把不少官员都从地方抓来的消息传开后,众人就越发感到恐慌了,毕竟谁的身上都不干净哪。
大明因为太祖皇帝朱元璋自家的出身问题而对官员多少是抱着苛待之心的,所以相比於前朝,本朝官员的俸禄是被压到了最低,若真只靠那点俸禄过活别说在官场里迎来送往应酬什么的了,就是自己家人都未必能养得活。
於是,自从大明立国之后,贪渎之官便层出不穷。哪怕太祖皇帝屡次兴起大狱来,杀了一批又一批的贪官,问题也依然没有得到解决。无论是朝廷还是地方,该贪的照样贪,只是行动更加隐秘,手段更加高明罢了。
待到太祖驾崩,后来者登基后,情况就越发严重起来。即便是雄才大略如太宗永乐帝,在面对此情况时也无能为力,他总不能把满朝做事的官员全杀了干净吧?那就真成孤家寡人了,所以也就只能选择睁只眼闭只眼了。至於后面的天子,自然是更不如这对开国父子君王了。
於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官员们上下其手的行为是越发的严重,到了这如今的盛世天下,就没一个官员是靠着那点死俸禄过日子的,他们总能想出各种办法或从民间,或从公中获取好处,中饱私囊,让自己过得更舒坦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