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二更,苏州城里早已万籁俱静,但城里的千户所堂上却依然灯火通明,陆缜坐在上位慢慢地品咂着杯中茶水,似乎是在想着什么心事,而在他下方,已经裹好了伤的姚干则很是不耐烦地不断来回走动着,几次停步想说什么,又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陆缜在看了他片刻后,才笑了一下道:“你今日怎么就如此沉不住气了,这可不像你哪。”
听到这话,姚干的步子再次一停,却也不作回应,反而有些急切地问道:“大人,你说这些官员都进去好一阵子了,怎么还不见他们出来给个结果呢?别是他们又被那些女人迷惑了吧?”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他们都是晓得轻重缓急之人,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女子就把自己的前程,乃至身家性命都抛却呢?而且,想让女人回心转意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总是要花费些时间与口舌的。再等等吧,应该快有结果了。”陆缜倒是显得很是淡然,说着还拿手一指边上的椅子:“你还有伤在身,且坐下宽心等待一阵便是。”
其实姚干也不是个急性子的人,只因为这次自己失了手,方才因为想要弥补过错而急着得到结果。现在陆缜这么一说,他也发觉自己有些过於焦急了,便答应一声,坐到了下首边的椅子上,只是脸上的神色依然略显不耐。
又过了一阵,堂外终於响起了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来,市舶司副提举章世干面带恼意地走了回来,在看到陆缜后,更是转作了惶恐:“大……大人……”
“怎么,你家那位不肯与官府合作,将自己知道的内情说出来么?”陆缜立刻就明白了其中原委,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
“让大人失望了,她一直都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当下官点出心月庵一事后,她便再不肯开口了。任下官之后如何劝说,费尽口舌,她却依然不为所动。是下官识人不明,为美色所迷,这才酿成了今日这祸事,还请大人责罚。”章世干垂着头认错道,说完更是双腿一曲,都要跟陆缜跪下了。
陆缜却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他:“章大人不必如此自责,此事也没到毫无转圜余地的地步,我们且再等等吧。不过,她既然到此时依然冥顽不灵,朝廷自有律法,还望你不要怪本官下手无情了。”
“大人说的哪里话,下官怎敢对此有任何怨尤。”章世干立刻就表白心迹,却是直接把之前自己颇为重视的小妾给抛弃了。身为官员,这点轻重之分还是有的,相比於一个女子,自然是自己的前程官职更重要些了。
对於他如此选择,陆缜也没说什么,只让其坐下一起等待接下来其他人的消息。倒是姚干,看着对方的眼神里却有了几分鄙夷之色,如此负心薄幸的做法,确实让人感到齿冷了。
之后,又有好几名官员陆续返回,他们也和章世干一样,没能说服自己的女人,所以在来到这里都显得有些忐忑。不过陆缜倒也没有难为他们,只是温言宽慰了两句,就让他们继续在此等候了。
随着时间推移,在来到三更天时,众官员都差不多返了回来,几乎都没什么收获,只剩下萧文统这个知府还未回转。这让众人都把希望寄托到了他的身上,要是连他也无功而返,恐怕接下来就只能对这些女人动用酷刑了。
正当大家越来越感到焦虑时,萧文统终於面色凝重地赶了回来。一见他到,几名坐在外头的官员就忙不迭地站起了身来,满是期待地看向他问道:“知府大人,尊夫人怎么说?”虽然已经知道对方乃是白莲教的人,但这段时日来养成的称呼习惯却还是没有改变。
“陆大人,下官幸不辱命,她总算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了下官!”在听到萧知府说出这话时,众人不觉都大大地松了口气,不少人脸上甚至都现出了惊喜的笑容来。
就连陆缜,也是精神一振,把茶杯往几上一搁,道了声:“好!”随后又道:“还是萧知府你御妻有方,总算是为本官解开了一道难题。”
被众人有些钦佩地看着,萧知府的老脸顿时就是一红:“其实也不是下官多有本事,还是得靠家中那两个孩子哪。自去年玉娘她作了我的续弦后,与我那两个子女关系一向不错。本来,下官好话歹话都说尽了她也不为所动,直到提到一旦朝廷追究起来不光是我,连那两个不到十岁的孩子都将要受连累后,她才终於松了口……”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咱们的知府大人竟用上了曲线救国的手段。但无论他使的是什么法子,只要能叫那女子把内情如实相告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片刻后,陆缜才入正题道:“那她到底知道些什么?之前是如何把消息传递出去的?”
“其实她们所用的手段确实如大人之前判断的那样,是趁着下官及衙门里的人对她们的忽略而暗中偷看到了相关文书。说来惭愧,下官有时因为急着要处理一些公务还会把文书带回后宅,她便是趁着下官睡下后的机会,看到了许多官府机密……”说着,萧文统又有些忐忑地低下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