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地,众人便随宫家的人来到了占地不小的粮仓之前,随着自家老爷的一声令下,宫家家奴便上前打开了缠绕在厚实仓门上的重重大锁。在此过程里,那朱家的管事神色变得有些不安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已经生上了他的心头。
但事到如今一切已不可能以他的意志为转移,仓门打开,众人鱼贯而入,在外头的阳光照耀下,放在最外头的那批粮食模样自然完全暴露在了大家面前。
陆缜瞥了县衙的人一眼,这才道:“既然之前汪县丞你说可以认出朱家的粮袋来,就烦请你过去看一看,这宫家的粮袋是否也没有区别。”
对方居然如此随意地支使自己一个朝廷命官做事,这让汪宁贤心里便是一阵来气。可在与陆缜的目光一对之后,他又心下一凛,竟不敢反对了,只能乖乖地从命上前,仔细观察起那高高堆叠起来的几只粮袋的模样与细节来。
直到这时,宫尘才算明白了这些人突然而来的用意所在,神色变得越发凝重起来,事情似乎很是不妙哪,莫非其中的秘密已被眼前这姓郑的给看破了?
在看清楚那粮袋上的细节后,汪宁贤身子一震,竟有些呆住了。可陆缜压根不给他拖延的机会,当即就出言问道:“汪县丞,可看清楚这里的粮袋与朱家的有什么不同了么?”
“我……”汪宁贤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闻言转身,面带疑惑地道:“这里的粮袋怎么就与朱家粮仓里所用的别无二致?”
“啊?”其他人一听这话,也顿生好奇之心,不少人再顾不上上下尊卑了,立刻就凑了上去,纷纷杖头探脑,极力去细看那些粮袋,而这一看下,又是一阵惊呼:“这还真差不多……不对,是完全一样,你看这角落里还同样打有朱字印鉴呢……”
随着某位眼尖之人指出其中的特点后,大家更是发现了这一古怪的地方,顿时都露出了怀疑之色来。之前陆方他们所以被人认定了那些粮食是属於朱轩家的,最关键的一点就在於其粮袋角落不起眼处打有朱字印记,让人无可争辩。可现在,作为县城里两大粮商之一,与朱轩平起平坐的宫尘所拥有的粮食居然也是一般,这就太不合常理了!
这时候,宫尘和朱家管事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白,尤其是前者,眼里更有惊慌之色不断闪烁,显然是想到了一些更加可怕的后果。
陆缜却不忙着向他施压,而是看着那朱家管事道:“你也看到了,这宫家所藏粮食与你家仓库里所用的粮袋全无二致,按照你之前的说法,恐怕这些粮食也该是你们家老爷朱轩所有吧?那就赶紧派人回去,让你家老爷带人把粮食拿回去,再让官府把这位偷窃如此众多粮食的宫家老爷也给逮捕归案吧!”
“我……”朱家管事此时是彻底傻了眼了,期期艾艾地,竟是完全说不出话来。
汪宁贤等官员虽然也是满心疑窦,他们实在没法把个中内情想清楚,毕竟这事实在太不合常理了。但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开口了,当然其目的只在於息事宁人,赶紧让这次的事情过去:“那个,郑先生,朱管事,看来此事确实系一场误会。呵呵,对,就是一场误会,这粮袋看来是全不能做为证据了。这么一来,就连郑先生的手下带回我荥泽的粮食也应该是清白的。这样吧,就由本官做主,让朱家给您赔礼道歉,把粮食如数奉还,你看如何?”
“这可不成!”朱管事一听这说法,顿时就不干了,急忙下意识地出言反对,这等结果可不是他能担待的,只是话一出口,又觉着有些词穷,便呆在了当场。
而陆缜自然也是不肯干休的,便冷笑道:“大人,此事关涉在下名声,还有许多人因此被打伤,朱家之人更是动手破坏了我们的粥棚,这些罪行可不是一句误会就能敷衍过去的。不提赔偿,光是反坐之罪,我也足可让他们落一个盗窃重罪了!”
这话说得在场的县衙官员又是一惊。确实,大明律法中向来有一条针对诬告的反坐之罪。只要你所告非实,乃是诬陷冤枉他人的,那只要一经查实,之前你告的对方什么罪,相应的罪名就得落到你自己的头上。
可这种事情落到寻常百姓身上倒也罢了,现在陆缜要纠缠的可是在县里势力不小,最近连县衙众人都得靠他们养活的朱家哪,此事可就不好办了。就连丁乐都有些慌了,忍不住开口劝道:“郑先生,这么做只怕不好吧?依本官之见,还是各让一步,就让朱家的人给你赔礼道歉,再把相应损失赔偿於你如何?我们荥泽县已经经不起折腾了,还望您大人大量。”说着,又向对方拱手作揖。
说实在的,要是一名官员真跟寻常商人说此软话,还拱手行礼,其态度也算相当好了,一般人在感念下自也不好太过坚持。可陆缜却不是普通人,别说县衙的一名小官了,就是朝廷里的六部高官求到他面前来,他都未必会太放在心上呢,所以此时的他便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把目光落到了朱管事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