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被人拿住,就要拖出寝宫的叶大夫才猛然醒过神来,赶紧大叫了起来:“皇上,草民冤枉哪,草民所言句句属实,太子的病……”
听他还要再说,皇帝是彻底暴怒,立刻出言喝道:“你给朕住嘴,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朕拖出去,还想让他诅咒太子到什么时候!”
那一干太监这才如梦方醒,赶紧七手八脚地欲把叶大夫拖走,而此时,陆缜也总算是一个激灵醒悟过来。叶大夫可是他带进宫来的,要是什么话都没说明白了就被人打死,那自己可不好跟人交代了。而且若是太子之后真出了什么意外,天子迁怒到自己身上,问题也很是严重哪。
想明白这点,他便不能再袖手旁观,赶紧一步上前,出言阻止道:“陛下息怒,还请听叶大夫把话说完,说不定太子的病还有转机呢……”他这一阻,倒还真让那些太监拖动叶大夫的动作为之一缓,因为大家都知道陆大人在皇帝心里的份量,他的话还是有些作用的。
“他都这么说了,朕还能指望他什么?”皇帝气得满脸铁青,咻咻地不断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叶大夫,不过总算是给陆缜留了些面子,没有叫人立刻便把他给拖出去了。
陆缜见此,赶紧跪了下来:“陛下,医者父母心,叶大夫又怎会诅咒太子呢?他这么说固然不好听,但忠言逆耳哪,还望陛下让他把话说完。要是陛下真要怪罪於他,臣愿与叶大夫同罪!”
“你……”看了一眼这个自己最信任的臣子,朱祁钰总算是稍微冷静了些,这才拿手一指叶大夫:“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是拿不出确切理由来,朕定不会轻饶了你!”
险些就被拉出去乱棍打死的叶大夫的整个身子都软了,只能趴在地上不住磕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直到陆缜出言:“叶大夫,你到底有何说法还不快些道来,不然就是本官也保不了你!”他才鼓起勇气,又磕了个头后说道:“皇上,草民只是……只是按太子的脉象和病情直说而已。”
“此话怎讲?你把事情说得详细些。”陆缜又催促了一句。
叶大夫猛咽了口唾沫,这才有些哆嗦地说道:“按太子的脉象来看,他一向就体弱多病,又有沉屙在身,所以元气很是不足,要不是宫里素有补药维持,恐怕……可是,是药三分毒,太子多年下来服用的这些药物还是把他的身子给伤着了,毕竟体虚之人是受不得太多补药的,尤其太子他年岁尚小,就更承受不住了。
“若草民没有看错的话,太子这次突然重病已有数月之久,在此期间虽然靠着药物有所缓解,却总是有所反覆,病情不但没有完全好转,反倒有加剧的表现。”
“不……不错……”皇帝的脸色骤然变得凝重起来,叶大夫现在说的,正是这几个月里太子病情不断加重的过程,这让他对眼前这个大夫多了几分重视起来。对方居然能通过一番号脉就把太子的病情说得有如亲见,其医术自然极高了。
此时,朱祁钰再不是一国天子,而成了一个关心自己儿子病情的普通父亲,他也忘了刚才自己愤怒之下要把眼前这位大夫打死的表现,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对方:“大夫,既然你能看出济儿病情,总有办法医治的吧?”
叶大夫身子便是一缩,又重重地磕下头去:“皇上恕罪,草民已经无能为力了……要是早几个月,太子的病刚有反覆时,通过针灸药石草民或许还能医治一番,可现在……太子所以病入膏肓,其实是这几个月来不断服用各种温补药物,使各种药性堵塞了心脉所至。气血不畅,身子又虚弱,恐怕……”药石无灵,命不久矣这两个词他是真不敢再说出口了,只能深深地埋下头去,看都不敢再看前方的皇帝一眼。
而天子在听完这番解释后,整个人是彻底愣在了当场。哪怕他再不愿意接受此事,这似乎也已成为事实了——太子的病已无药可救!
痛苦和后悔的情绪已填满了天子的心灵,因为他很清楚,正是自己命太医院的一干医官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把太子亏损的身子补好了,才会酿成今日这般结果。其实当初也曾有太医跟自己提过,担心身子骨不强的太子会虚不受补,可却被他忽略了。
而结果,却是自己的关心导致自己儿子将要面临死亡的灾厄,这种痛苦的后悔让朱祁钰只觉着自己的整颗心脏都被一只怪手攫住般,让他的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通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