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未能如愿,让朱祁钰在更换太子一事上总是不能太过放心,生怕夜长梦多之下又有臣子会出来加以反对。所以这一回他行事就显得颇为急切了,只不到三天时间,就迅速把废立太子的正日子给选定了,正是四月初七日。
要知道如今已是二月中旬,满打满算也就一个半月时间,这实在把时间也定得太近了些,甚至在群臣看来有些过於草率了。毕竟重新册封太子乃是朝廷大事,届时不光朝廷百官得悉数到场,地方上的重要官员,以及藩王公侯也得前来观礼道贺,甚至於都该知会周边国家,让他们也遣使道贺才是。
大明可是天朝上国,自有其传下来的一整套礼仪和规矩,不然就显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了。但当有官员向皇帝提出这些看法时,却被朱祁钰当场就否定了。他的理由倒也很正当,如今朝局稍稍安定,天下才有转机,实在不宜太过劳民伤财,能省就省了吧,这册封太子一事自当一切从简。
只有熟悉他性子的臣子,诸如陆缜这样的人才会知道皇帝为何会如此急切,他是怕拖得长了,再生变数哪。要不是这事确实马虎不得,得等着地方上的一些勳贵重臣派人朝贺,他都恨不能在三月间就把事情给办了。
既然天子心意已决,而且所言也有些道理,臣子自然不好再劝,就遵照了他的意思开始着手相应的安排。自二月二十二日开始,朝廷就不断派遣信使快马出京,前往各地,把将要另立太子一事诏告天下。
当这一消息明发天下各府州县后,也确实惹来了不少人的议论。但对这些地方上的官员,甚至是百姓们来说,更换太子毕竟与自家没有切身关系,也就只是在茶余饭后充作谈资而已。
可当这一消息越过黄河,传到南京城时,却有人明确表达了自己的不满情绪,这些人便是南京六部的诸位大人。
作为大明曾经的都城,现如今的陪都,南京也是有着一整套完整官员班子的,这里也对照了北京城设了六部。只不过这南京六部比起北京六部衙门的权力可就差得太多了,这里的官员都是在京城争斗里落败被发落到此养老的,故而几乎就没实权在手。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还想有所表示的想法,所以当消息传来时,便有几名顶着尚书头衔的官员在衙门里大发牢骚,甚至有人即刻就拿出奏本,执笔就写起了反对的奏疏来。
不过就算是他们身边服侍之人,也知道他们不过是在做无用功,这些奏疏即便递入了北京,怕也到不了皇帝面前,早在通政司里就被人丢到一旁了。
当然,整个南京的朝廷官员,也不全是没有半点话语权的,至少作为太宗皇帝钦封的魏国公就拥有不小的影响力,天子甚至特意下召,欲请如今的魏国公徐显宗前往北京观礼。
只是当朝廷的信使把这份诏书送到魏国公府时,却发现这事怕是难成了。因为魏国公如今已然重病缠身,连床榻都下不了,更别说赶这么远的路去北京了。如今整个国公府里,当家作主的已换成了徐承宗,而他要照顾兄长,又要镇守南京城,显然也是不可能离开的。
所以最终在一番商议后,他们决定派家里另一个兄弟徐继宗代替兄长去京城朝贺,这才算是把差事给应付了过去。
因为这事实在不小,徐承宗安排相关礼物什么的又忙了好几日,直到三月初八这天,才终於送了徐继宗离开南京。
当徐承宗从码头返回魏国公府时,这天已经黄昏,落日的余晖洒在国公府的屋顶上,顿时把这座气势雄伟的府邸照得一片通红。
看到这一切,徐承宗莫名地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才脚步略带沉重地往里走去。
如今的徐家二公子比起几年前虽然模样上没有太过显着的变故,但神情气度却已稳重了许多,再不见当初的飞扬跳脱。尤其是双眼,若是仔细观瞧便会发现里头深邃得几不见底,似乎藏了什么极深的心事一般。
见他回来,府上的管事徐禄便上前行礼,而后问道:“二爷,天色也不早了,是准备用饭了么?”
作为世袭的国公府,这里的规矩还是相当大的,只有当家作主之人点头后,才会开饭用饭,不然府上无论贵贱都只能饿了肚皮等着。以往做这决定的自然是徐显宗,但自从他重病倒下后,一切就都由徐承宗做主了。
按着以往的习惯,徐承宗会把手一挥,便让徐禄下去安排。但今日却有些不同,听到这话后,他明显愣了一下,而后才道:“大哥今日可用药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