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生员嫌恶目光的注视下,陆缜笑着道:“你们刚才一口咬定了说本官就是害死苏穆的凶手,那我倒要问一句了,你们是凭的什么来做出的这一推断?就因为昨日他曾得罪了我么?”
“难道这还不够么?你作为一省巡抚,昨日被子严如此顶撞,自然是怀恨在心的……”
“那要照你的意思,恐怕各位应该也活不过明日了。”陆缜冷笑了一声,道出了这么一句让人心惊的话:“你们对我喊打喊杀的,可不比他得罪得浅哪。”
这话顿时就让众人为之一呆,趁此机会,陆缜又继续道:“那苏穆昨日确实曾让本官有些难堪,但最后他不是已经自食恶果,受到严惩了么?你们作为生员应该很清楚被革去功名是多么严重的惩罚,既然他都受此惩治了,本官又为何还要斤斤计较,甚至不惜冒险杀他呢?”
“你……或许是你后来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一怒之下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眼见众人似乎有被陆缜问住的意思,孔涟便忍不住张口强行解释道。
“哈,你还真是敢说哪。”陆缜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刚才在外头时,他就听到是这个声音在不断地怂恿着众人,这让他更加留意起了这个模样普通的青年书生。
顿了一下后,他又继续道:“事关人命,你们这些饱读诗书,深受圣人教诲的生员居然只凭着一点猜测就要定一人之罪?你们这么做,与草菅人命有何区别?若是官府断案都如你们这样,这世上将会出多少冤案,多少人会因此含冤而亡?你们自己想想,这么武断指证,到底是对是错?”
这番话虽然不是疾言厉色地说出来的,但对这些生员冲击却是不小。他们毕竟不是坏人,也没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现在被陆缜这么一连串地问下来,也不觉陷入了深思之中。
“你们中的不少人,将来都是要考取功名,入朝为官的。说不定在你们任官的时候,就会发生人命官司。今日本官就来告诉你们书上不会教你们的一点常识,这断案不是靠臆想猜测,而是要拿证据说话的。只有找到了确切的,可以指定凶手的证据,才能定其罪名。不然就是乱权,就是草菅人命!”陆缜神色严肃地道:“就如这次发生在府学之中的凶案,哪怕有人刻意让你们生出本官就是凶手的推断,那也只是猜测,根本作不得准。别说你们在这儿吵闹了,就是真跑去了京城,到天子面前告御状,也不可能如此随意就遂了你们的心愿。”
这番语重心长,又极有道理的话,更是听得不少人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他们是真感到有些羞愧了。见此,彭定真才算是松了口气,看得出来,陆巡抚能说这番话,至少并没有怪责他们的意思。要是他真因此追究这些生员,自己身为本地提学可就有的为难了。
投桃报李之下,彭提学也随后说道:“你们可知道,就在你们躲在这里瞎琢磨,非议抚台大人时,他却已查出了此案的不少线索,想必很快就能将真凶给抓到了!”
“什么?”众人闻言再次一惊,而孔涟则更是心里一阵发紧,脸色都明显变得有些白了:“这不可能吧,他又不是神仙,我把一切都布置到了,一定不会让他查出什么问题来的……”
既然彭定真把话说了出来,陆缜便也不再卖什么关子,只见其一点头,肃然道:“不错,此案个中蹊跷本官已经勘破。那凶手虽然极其狡猾,不但没有在死者身边留下什么线索,但他依然犯下了不少的错误,只要等上一会儿,他便将无所遁形!”
听他这么说来,目光又只在自己等人身上来回扫动,众生员就是再冲钝也感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人壮起了胆子来问道:“巡抚大人的意思是……那杀害子严的凶手就在我们中间?”
“很有可能,又或者是这府学中的其他人,反正就是昨夜依旧留在此地诸人中的一个了。”陆缜点头承认道。
“这怎么可能?”当即就有人满是不信地叫了起来,随后不少生员也跟着附和起来。事实上,说他们不信,更多应该是不敢接受才是,毕竟昨晚他们都在这里,要是背上了嫌疑可不好说了。
陆缜笑了一下,便耐下了性子,将之前的种种推断都给道了出来。这些分析都有道理可循,登时就让众生员无言以对,到嘴边的反对声也重新吞了回去。
而这样的场面,则让孔涟的整颗心都高高地悬了起来,这一回,他是真有些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