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熟虑我倒是看不出,只看到了处心积虑。”一名都察院的言官当即开口反驳道:“陆侍郎,你深受皇恩不思为国报君,却提出如此将陷陛下於不忠不孝处境的说法,到底怀着什么样的心思?”这位开口也算了得,一下就把陆缜的这一提议上升到了欺君的高度上。
而他的这一说法还迎得了不少人的赞同,纷纷大点其头,指责起陆缜来,说他这一提法完全是不顾天子名声,是哗众取宠,实在罪不容诛云云。看他们这势头,似乎就因为这一句开海禁,就该把他拉到外头一刀杀了似的。
但此时的陆缜早已恢复了镇定,即便他们反对得如此激烈,甚至都又喊打喊杀的意思了,他依然稳稳地站在那儿。直到众人攻讦的话语停歇,才看向那位言官:“依这位大人的说法,只要是破了海禁,陛下便是不忠不孝了?”
“那是自然,这可是我大明的祖宗家法,身为子孙臣子岂能罔顾祖宗的规矩?”对方当即回道,气势还很是不弱。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了陛下之面如此毁谤先帝,你是何居心!”陆缜却突然把脸一沉,高声斥责道。
“我……我哪里毁谤先帝了?你可不要含血喷人!”
“没有么?那我来问你,派郑和郑公公数次造船下海往西洋诸国而去的却是谁?”陆缜突然抛出了这么一个问题来。
只一句话,便噎得对方差点一口气闷晕过去。他当然知道陆缜指的是太宗永乐皇帝,只是他明显忘了这一茬,现在居然就被拿住了把柄。
“陛下太宗皇帝时就曾几次派遣船队出海,那咱们今日效仿而行难道也算是违背祖宗规矩么?”陆缜也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只要让对方住口便成,转而再度向天子进言。
而这一反驳,果然让不少原先还想斥责反对的官员一时失语。毕竟太宗皇帝对如今的朝中君臣来说地位实在太高,谁敢道他一句不是呢?相应的,他之前所做过的事情,自然就成了正确了。
他果然是有备而来,居然能拉太宗皇帝当自己的旗号么?不少官员看向陆缜的眼神里更多了几分提防与不满,在互相交换了眼神之后,便有人踏步而出:“陛下,太宗皇帝时确实曾派遣船队数次出海,但此事却不能与今日混为一谈,毕竟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太宗皇帝这么做,自然有其道理,但陛下却不能坏了祖宗规矩。”
见对方还拿什么祖宗来压人,陆缜心下也是一阵腻歪,当即似笑非笑道:“依着汪大人的意思,是想说时移势易么?”
“不错,时不同,岂能一概而论?”
“好,那我倒要请教一句,为何今日的朝廷又不能因时而变,硬是要遵循百年前定下的禁海规矩呢?难道这事上,就不能时移势易了么?”
“这……”面对陆缜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说法,这名汪大人当时也有些词穷而不知该作何反驳才好了。
见他只几句话就驳倒了两名官员,不少本来还气势汹汹的人顿时一馁,毕竟,仓促之间,他们能拿得出手的反对理由实在太过有限了。
这也正是陆缜不先上疏,而是在这大朝会上突然提出这一建议的根本所在了。要是早几日先上了疏言明此事,只怕这些朝中官员在得到消息后便会准备好大量的说辞来反对自己了。而且即便他们拿不出合理的说辞来,也会用人身攻击之类的办法来阻挠自己,到时可就有得烦了。
而现在,情况却由自己掌握了主动。这让陆缜的精神为之一振,趁着群臣沉默的当口,继续道:“陛下,当初太祖定下禁海之策,只因当时局势需要。但现在,百年过去,一切都已不同,岂能因为百年前的一个禁令就断了朝廷富强之路?何况,咱们总说陛下身为天子富有四海,可结果我大明根本连海都不出,那岂不是让人看了笑话么?开海禁能在短期内充盈国库,帮朝廷度过眼下的难关,又能扬我大明国威於四夷万国,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做法怎能不推行呢?还望陛下明鉴!”说着,他甚至都郑重其事地跪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