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援军将到,奸贼得除,如今的北京城无论军民的心气都挺足,这体现在朝会之上,则表现在群臣不断有人向天子献策献计,虽然这些说法未必合理,但比起刚闻大军新败的那会儿,朝廷上下的底气可就要足得多了。
今日的情况也是一般,朝会一开始,就有几名官员站出来提出了一些所谓的建议。才刚当上皇帝没多久的朱祁钰此时也显得很是虚心,仔细聆听着他们的讲述,时不时还点头表示认同,看起来这气氛着实不错。
对大部分文官来说,如今可比之前正统帝时舒服得多了。那时每说一事,都得有所斟酌,深怕因此就得罪了王振及其党羽,现在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要是边患不在的话,他们觉着一直这样也是挺好的。
不过这些官员并没有发现,站在臣班前列,以及中间位置的两名兵部主官此时却是愁眉深锁,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昨日在接到紫荆关被破的噩耗之后,陆缜就赶紧报到了於谦那里。然后两人同时决定入宫奏禀此事,可是那时天色却已暗了下来,宫门已闭,想传递消息显然是有些困难了。
而且随后,於谦还想到这么做势必会使消息迅速扩散,从而再度引发城中恐慌——说实在的,紫荆关失守可不比前番大败对大明江山的影响要小,尤其是对北京城来说,前方关隘一失,必然会将整座京城彻底暴露在对方的快马弯刀之下。所以为了大局考虑,他们最终暂且按捺下来,打算今日早朝之后再单独奏禀。
但他二人心里的担忧却是无法掩盖的,在早朝上也表现得有些心神不定。好在其他人都只顾着表达自己的建议,倒没去留意他们的神色。
在有几名官员说了一番话后,突然一个礼部官员也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一事禀奏。”
“准奏。”虽不知如今礼部能提出什么建议来,但朱祁钰还是从善如流地点头应道。
“就在今日,礼部收到了来自北边蒙人的书信,他们要求朝廷支付三十万两银子以赎回上皇……”
这位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周围同僚的一阵怒喝声所打断了:“岂有此理,这些鞑子也欺人太甚了些!真当我大明不敢讨伐他们么?”
“就是!从我大明立国以来,就没有过赔偿钱款之举,陛下万不可答应他们这一无礼要求!”
“陛下,以臣之见,如今那些蒙人已是强弩之末,既不能威胁到我大明安危,又不想如此轻易退兵,这才用了这么个卑鄙手段来敲诈勒索。其实我边军大可趁机出兵攻之,说不准还能扭转颓势呢!”
这些臣子一个个群情激昂,也说得天子心里一阵激动。本来他还真有些意动呢,毕竟自己的皇兄还落在对方手里,要是朝廷不拨付银两而害他受苦,自己又於心何忍?
可是现在,这个想法已经改变了。因为他担不起后人说他软弱的责任,朱家子孙就没有妥协退让的!甚至,他都觉着或许这真是大明反败为胜的契机,说不定对方骄兵必败,会给大明留下机会呢。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就瞄向了站在跟前不远处的於谦,论军事,论亲疏,此时他最信任的还是兵部的这两名臣子。而让他略有些意外的是,此时的於谦看着却是忧心忡忡,完全没有半点慷慨激昂的样子。
“於卿,你对此有何看法?”见於谦一直没什么反应,皇帝终於直接开口询问了起来。
此言一出,朝堂上众人的声音也为之一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於部堂的身上,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经过这次之事,大家都已接受了於谦已是天子心腹的事实。谁让他立了拥立首功,而且确实临危不乱,挽救了即将崩溃的朝局呢?所以对他,多半人还是服气的,也愿意听他的说法。
被天子这么一问,於谦的脸上明显露出了一丝纠结,随后才道:“臣以为,如今还不是轻言反击的时候。我大明新败,精锐尽丧於土木堡,再想破敌可就太难了。”
“於大人,你这话就有些长他人志气了。之前我大明所以会败,更多是因为指挥失当,又有奸佞乱政所致。如今王振一党已尽被拔除,以边军将士的丰富经验,在我们大明自家的土地上要破敌未必是什么难事!”
“是啊於部堂,朝廷也确实需要有一场胜利来安定民心,此时说不定就是最好的机会。一旦让他们退却,则后患无穷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