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消息传回后的第二日一早,京中四品以上的官员也不干别的了,纷纷来到皇宫跟前,叩请求见太后。
在得知自己的儿子真个已落入蒙人之手后,孙太后也是流了一夜的泪,满心的担忧与恐惧。她是一国太后,但同时也是朱祁镇的母亲,有哪个母亲会在得知自己儿子身陷敌手,成为俘虏的时候不为之担心呢?
早上,正当孙太后满心彷徨而不知所措时,却有宫人焦急禀报说有群臣在宫外长跪求见。这让她先是一阵诧异,随后便明白了这些臣子此来的用意所在。
一番权衡思忖之后,孙太后这个之前没有多少存在感的女子终於整顿了一下心情,然后传令,把二品以上的一干官员带到自己所在的慈宁宫说话。而在顿了一下后,她又吩咐道:“去个人,把郕王也叫到慈宁宫来。”
小半个时辰后,郕王朱祁钰,以及一干官员都神色凝重地进到了慈宁宫的正殿,叩见了双眼微肿,但神色尚算镇定的太后。
行过礼后,因为胡濙依旧卧病在床,作为群臣之首的於谦也不再躲闪,直接上前奏道:“太后,如今朝事危殆,陛下已落入鞑子之手,并随时可能有蒙军会突破北边防线杀入中原,臣等欲问计於您,不知该如何是好。”
孙太后苦笑了一声,又叹了口气,目光在一众臣子的面上缓缓扫过。她的目光并不犀利,但这些臣子此刻却都低下了头,不敢与之相交,看着着实有些心虚的模样了。
孙太后了然地点了下头:“哀家明白,你们今日入宫说是要问计於我,可其实却是早有打算了。你们,这是想要另立新君吧?”
“臣等惶恐!”虽然心里确实是这么个意思,可被太后一语道破,群臣心里确实也有些慌张尴尬,再度叩首说道。不过这话,也算是变相地承认这一点了。
“众爱卿平身。你们不必如此,哀家是明白你们做这一决定是为了我大明江山稳固,而非出於私心。是皇帝他自己莽撞,非要带兵去北边,这才会酿成今日之祸……”孙太后摆了下手说道。
众人依言起身,却没一个敢附和的。因为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在说朱祁镇有此结果是咎由自取哪!身为臣子,哪怕知道这是事实,他们也是不敢表露出来的。
孙太后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并没有在此事上多作纠缠,而是迅速入了正题:“确实,出於大明安定考虑,既然皇帝他已被蒙人俘虏,那我们就得另立新君。只是,这个新君的人选,你们觉着是该由太子来当,还是……”
众人听得这话,脸上又是一阵为难。从常规来看,既然朱祁镇早立了朱见深为太子,现在要立新君当然得由他来当皇帝了。可是,眼下大明正值危急时刻,无论内外,还是朝野,都正需要一个有为之君来带领大家克服困难呢,可太子才不过两岁,如何能做到这点呢?
可他们的臣子身份,这么直白地说出这话又实在太过犯忌讳,这让大家都变得犹豫起来。而且此事最终还是得由太后来作定夺,他们也不好提哪。
孙太后看着面前这些臣子,心里又生出了一阵失望。都到了这时候了,这些人居然还怀着这些小心思,还在考虑自身的名声什么的……
就在这时,一人突然迈步挺身而出:“太后,恕臣斗胆说一句,恐怕此时立太子为新君并不能起到提振人心士气的作用。主少国疑在太平时节都有隐忧,更别提如今这强敌在侧的非常时刻了!”
众人闻言,都露出了诧异之色,转头看去,却发现居然是於谦站了出来!这让所有人在感佩之余,又为他捏了一把冷汗,担心太后会因此怪罪。
好在,孙太后并不是个不知轻重之人,闻言不但不恼,反倒赞许地看了於谦一眼:“於侍郎不愧是朝廷栋梁,哀家其实也是一般的想法。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如今遵循礼法立太子为新皇确实不好,那你以为朝廷该立何人为君呢?”
这个问题要是摆在其他时候,恐怕光是各种争论都得要耗费几个月,而且未必能有个共识。但这一回,却完全不同了,随着太后这一问提出,几乎所有人都把目光唰地转了过去,落到了一旁有些茫然的郕王朱祁钰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