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摆在眼前,已容不得他不信了。在沉默了良久后,於谦终於把牙一咬,缓缓起身,来到那斥候跟前,从他手里接过了战报。同时口中关切地道:“那陛下呢?他可无恙吗?”
“陛……陛下他在乱军之中失去了踪迹……”
“什么?”於谦只觉着有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头顶和心坎之上,直震得他眼前一黑,身子一阵摇晃,差点就这么倒下。
幸好,那名斥候还算眼疾手快,一见他这模样,就赶紧起身搀扶,才没让他直接摔倒在地。饶是於谦这等经历见识过无数风浪之人,在骤然听闻这么个骇人消息后,也是彻底被震懵了。
半晌之后,他才猛地回神,赶紧在确认过那战报上的火漆没有任何损坏后,拿刀将之挑开,并用有些颤抖的手打开信封,取出了里头的文书。
在看这份战报前,於谦还怀有一丝侥幸心理,觉着这或许是这名斥候记错了上头的话。可是,在仔细看了那份军报,将每一个字都印入眼中后,他才知道,事情居然比对方所报的更加凄惨严重——
不但大军彻底溃败,天子下落不明,而且那些随驾的朝臣,无论文武贵贱,居然也都没能返回宣府。虽然不在前方,但於谦已生出了一个极度不好的想法,恐怕这些朝臣都难以幸免了。
想着那些曾经熟悉的同僚居然都葬送在了这一场大败之中,於谦就只觉着一阵心如刀绞,眼睛也红了,呼吸更是紊乱起来。半晌,才低低地吼了一声:“王振阉患,误国误君哪!”
早在王振鼓动天子去大同那里时,他就隐隐感到了不安。而随后,他们居然也没从大同出兵,而是突然又回师宣府,就更让於谦看出危险来了。果然,从这军报里就可看出,正是因为行军在外,又没有任何的防范,才给了蒙人以可趁之机,从而导致了这一场难以想象的大败。
恐怕经此一战,大明百年来所辛苦建下的对蒙人的优势将荡然无存,甚至更可怕的是,说不定蒙人会借此大胜,继续发兵南下。到那时,大败之下的边军还能抵挡住他们的攻势么?
还有天子……他到底身在何处,是否靠着大明历代先皇和上天的庇佑而得以脱身呢?要是连他也……於谦对此是连想都不敢想了。
这次的事情实在太大,可不是他一个兵部侍郎就能应对的。所以在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的心神迅速得以稳定下来后,於谦终於抬步往外走,同时口中则对那名依然留在原地的斥候道:“辛苦你了,你且先杂衙门里歇息一下,说不定到时候还会有人请你前去说明情况。”
那斥候也是满脸愁容,闻言赶忙答应,这才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於谦一道走出门去。
为了不造成大的慌乱,於谦并没有把事情宣布出来,只是脸色凝重的叫人备下车轿,然后匆匆出了兵部衙门。
小半个时辰后,他已来到了皇宫跟前,递上自己的腰牌,求见郕王殿下。
此时,郕王朱祁钰正和胡濙商议着之前黄河水患的赈灾事宜呢——天子抛下整个江山,带着大臣去打仗了,国中大事自然得由他们这些留守之人多多用心了。
听说於谦有要事禀报,朱祁钰也不作什么犹豫,便命人将之召了进来。
只是在看到於侍郎那一脸严肃,甚至带着些彷徨悲伤的神色后,两人才露出疑惑之色:“於侍郎,这是出了什么事了?你看着怎的如此不安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