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曾有诗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而这草原在入了寒冬腊月后,则更是风雪不断,皑皑的白雪早已将这天地都罩作了一片银装素裹。
倘若只是后世之人来此旅游,能看到这种一望无际的白雪也算是一种收获了,但是这对於几百年前的草原牧民来说,无疑是一场叫人胆战心惊的煎熬了。
虽然牧民们早早就有所准备,把牛羊居住的地方都罩护了起来,但依然难保没有牲畜会受冷冻而亡。其实何止是这些牲畜,就是寻常的牧民,在很多时候也得为自己的生存考虑,不但因为在这时节里已打不了猎难有收入,更因为他们的帐篷毡房未必能抵御得住一股股自北方袭来的冷风寒流。
当然,这只是对那些处於下层的部落族人而言,至於那些各部的酋首,是完全不用为此犯愁的。哪怕外头天寒地冻的,在他们居住的帐篷里依然暖得如春日一般,那些取暖的篝火之上,甚至还能烤上几只金灿灿的牛羊,让人大快朵颐。
此刻,在瓦剌部所在的草原中心位置,那座最最硕大的牛皮金顶的帐篷中,便生着这么一团篝火,一名身材曼妙的蒙族少女则在细心地烤着一头全羊,随着油脂从羊身上滴落,便在火上发出了一阵阵的滋滋声,帐篷里旋即就被烤羊肉的香气所弥漫,叫人垂涎欲滴。
只是,坐在下首处的丁充却没有一点露出垂涎之色来,他只觉着心里一阵阵的发寒,而后背处却已被汗水渗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粗重了起来。
作为大明朝廷礼部的一名郎中,丁充在京城里也没少经历大场面,曾经还接待过一个藩国来朝进贡的国主,实在算得上是资历深厚了。所以这次朝廷派人来草原交涉,才会让他带队而来。
可直到面对上眼前这名高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蒙族首领时,丁充才知道自己是有多么的不足。对方甚至都不用疾言厉色地说什么,只消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已能给了他极大的压力。
更何况,从对方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算不上友好:“都说汉人狡猾奸诈,这一回某算是真个领教了。表面上说是要与我们各族和平共处,甚至还肯将一些物件交易给我们各族。可背地里呢,却是各种筹划,甚至找各种理由来刁难我们的族民,最终还残杀了我们这许多无辜的族人。
“现在倒好,你们在作恶之后,居然还把过错都推到了我们草原人的身上,难道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诚意么?”
“太……太师可不要这么说,我大明所以动刀兵,也是因为受到了你们的攻击才不得已自卫。至於你提到的我们有什么算计,那就更是冤枉了,我大明行事向来堂堂正正,岂会干出这等事来?实在是你们的族人随意犯我边境,才会酿成如此局面。”在强自镇定之后,丁充才说了这么一段辩解话。
坐在他面前,给他以极大压力之人,自然就是如今这草原上事实的主人瓦剌太师也先了。出乎丁充预料的是,这位草原上的传奇人物居然还说得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所以双方如此对谈几乎没有半点窒碍之处。
听他这么道来,也先更是一声冷笑:“论起颠倒黑白的本事,你们明国人确实要远胜过我们。是你们先杀了我们的人,扣了我们的货物,然后等我们的族人前往与你们交涉时,又借口我们犯你大明边境便悍然以数倍兵力残杀我数千族人。现在,你更是直接来到我面前来讨要什么说法,真当我草原上没有好男儿了么?”
随着他最后一句喝出,周围那些陪着饮酒的蒙人汉子纷纷坐直了身子,用刀锋一样的眼神直刺向丁充,摆出一副随时可能出手的模样。
丁充着实被这话,以及周围众人的反映给唬了一大跳,手一抖间,碗中的马奶酒都晃得倒了出来。
他实在没想到,这位蒙人的太师居然会说出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话来,而且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说是大明犯下了过错。
这让他很想加以反驳,可看着周围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眼神和动作后,丁充又有些慌了。因为他不敢保证这些家伙会不会因为一言不合就对自己动手,哪怕他们压根就听不懂自己所说的话。
在沉默了半晌,暂时压住了心头的慌乱之后,丁充才道:“太师你也该知道我大明一贯以来对你们的态度了。倘若这次之事你们不能给我朝廷一个合理的交代,那说不定……”
“你还想让我们给你们交代,真是笑话!”不等对方把威胁的话说出口,也先已抢先一步打断了他:“你回去告诉你们大明的皇帝,要是他还想让你我双方和平共处,那就得照我们的意思来!”
“你们想怎么样?”气势被对方所夺之下,丁充下意识地就让了步,问出了这么个问题来。